时玉守东拐西绕,又仔细地环视了一下四周,方才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门外的铜锁。
灯火被亮起,时玉守慢慢地一点点开始打扫屋子。
王凤歌的屋子与何弱水的屋子都是常年被锁住的,只是不同的是,何弱水的屋子一直由时启章亲自打扫,而王凤歌的屋子别说是打扫了,时启章在王凤歌死后都从未再踏入过。
屋子里灰尘满布,有些呛人,时玉守声音呜咽:“娘我回来了,我给你理屋子。”
天色将白,时玉守终于打扫gān净了屋子,临走前在地上跪了下来,磕了三个响头:“娘,我走了。”
“还有……娘……”时玉守顿了顿,低声道:“我为我的好弟弟准备了一罐他爱吃的蜜饯……”
“十九年前,您一命抵一命,十九年后……”时玉守突然笑了:“大不了等他死了我也再自尽还他一命就是……反正这人生活得也没甚么意思了,孩儿喜欢的那个人也要娶别人了……”
“只可笑我时玉守成了女子……也不能与他楚函相守……”
时何弱站在门外只听得浑身发抖……
他二哥要杀他这不意外,但他二哥居然想着与他同归于尽?而楚函又是谁?二哥喜欢的人不是殷书欢吗?还有这楚函的名字为何听起来如此耳熟?
时何弱站在原地苦苦思索,却听得王凤歌的房门再一次被人打开了。
窗纸的小孔现出那人的面容来,时何弱一句爹险些惊叫出声。
来者正是时启章,只见他整个人颤颤巍巍,面容憔悴,待他看清屋子里的景象时,却是微微吃了一惊却又很快释然过来:“该是慎守那孩子给你整的屋子罢?”
“凤歌……”
“我来看你了……”时启章打量过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又慢慢地走到每一处地方。
忽然墙上的挂着的伞吸引了时启章的注意,他走了过去,想要取下那伞,却听到“哗啦”一声响似是触动了甚么机关,紧接着右手边的墙壁却突然移动,推出一幅画来。
画轴展开。
素衣、红伞、青石小街、chūn雨缠绵。
以及伞下少女娇羞含水的双眸。
画卷旁提了两句话——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qíng弃,不能羞。
“纵被无qíng弃,不能羞……”时启章一瞬间泪如雨下。
“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弱水。是我都负了你们……”
时何弱站在窗门外也同样动容,眼泪疯狂地往外
冒……
温柔如水默默包容付出的母亲,敢爱敢恨却误入歧途导致悲惨收场的大娘……
世事总是如此残忍,总是半点不如人愿……
时何弱咬住下唇,忍住哭声,狂奔离去。
“少爷?少爷……你这是?”
时何弱抬起头来,却看见一身穿着青色衣袄的翠烟站在自己面前。
“少爷你这是怎么了,遇上甚么事了?”翠烟受时玉守之命要请时何弱过去,结果找人找了半天却哪都没找到,反倒在废园的石头上找到埋首哭泣的时何弱。
时何弱随手擦了擦脸,突然抬头对着翠烟笑了:“是不是柳姑娘叫你来找我过去?”
翠烟一呆,心里奇怪,可又不敢多问,只好点了点头承认。
时何弱掸了掸身上的雪花,忽而变得jīng神抖擞起来:“我们走罢!”
翠烟领着时何弱到了屋前,时何弱正要推门进去时却忽而转了头对着翠烟笑道:“柳姑娘是个好人,翠烟喜欢她么?”
不待翠烟回答,时何弱又道:“喜欢的话,就要让她好好活着知道么?”
翠烟自是没办法明白时何弱这番稀奇古怪的话是甚么意思,她也懒得去多作理解,只好胡乱地点了点头当做应下。
“还有……告诉殷神医,他喜欢的人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倒是他不喜欢的那个人喜欢他。”时何弱说完最后一句话,推门入屋。
屋内时玉守转过身来,对着时何弱盈盈一笑,装着蜜饯的罐子被推到时何弱面前:“二公子,这是我为你做你蜜饯,可赏脸吃么?”
时何弱同样冲着时玉守一笑,伸手往罐子里拣了一颗蜜饯:“荣幸至极。”
说完就是往嘴里放。时玉守见状,也伸手在罐子里取了一颗蜜饯,笑道:“也不知道我这做的好吃不好吃。”
“你别吃!”时何弱一见时玉守也把罐子里的蜜饯往嘴里放,顿时慌了,一把打掉了时玉守手里的蜜饯。
“柳姑娘既然是做给我吃的,又怎可贪嘴偷吃呢?”时何弱白了一张脸,好会脸上才挤出一个笑容来。
“二公子说得是,白蔻知错。”时玉守笑了笑,收回了手。对着时何弱做了个请的姿势:“那就请二公子独享罢。”
“好。”时何弱苦笑了一声,重新在罐子里挑了一颗蜜饯,举到时玉守面前:“这颗最大,一定最甜!”
蜜饯已被送到了嘴边,千钧一发之际,却有人突然破门而入,身形飞快地就夺过了时何弱手里的蜜饯扔在了地上。
殷书欢将时何弱紧紧地护在怀里,看着时玉守冷笑了一声:“柳白蔻或是……时玉守?二公子你别来无恙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结束,作者卒。
第53章第五十二章
时玉守的神色淡定自若,似乎并不意外殷书欢识破了他的身份。
反倒是时何弱顿时面白如纸,呆愣了一瞬后又飞快地横出了手臂捂住了殷书欢的唇,转身愣愣看着时玉守。
“与其担心我,你倒不如多担心担心自己。”时玉守并不看时何弱一眼,只伸手慢慢拿起了桌上装着蜜饯的罐子。
视线专注于罐子,而右手则不停地抚摸过罐身。
突然间时玉守猛地将手里的罐子狠劲掷到了地上,赤红了双目地看着时何弱,厉声喝道:“时何弱!我的好弟弟!我这身子想必你用得是极为顺当的罢?!”
面容近乎扭曲。
掷于地上的罐子眨眼间四分五裂,里头装着的蜜饯纷纷滚落了出来。
“二哥……”时何弱愣愣地看着地上罐子的碎片。耳朵嗡鸣发疼得厉害,仿佛被这声音给震聋了耳朵一样……
原来……
自家二哥所谓的同归于尽,竟是这种方式么?
未达成所宿ròu身心愿,不得以真身存于世,否则所宿者与被宿者ròu身魂魄同毁。
这也是时何弱明明已经猜到了柳白蔻的真实身份却不敢开口问,不敢开口认的原因。在听到殷书欢叫出了时玉守的真名后,慌乱不已地阻止殷书欢的原因。
“时玉守!你疯了!”殷书欢一把狠狠地掐住了时玉守的脖子,红了眼,低吼道:“他做错了甚么以致于你三番五次地要置他于死地?!他这个笨蛋甚至为了能解开你的心结不惜去死!他拿你当亲哥哥,你呢?!”
“哈……哈……”时玉守被掐得面色涨红,面上却仍是带着嘲弄至极的笑容。
“二哥……你就当真……这么恨我……?”
殷书欢闻声转头,只看到时何弱还好端端地站着,既没缺胳膊也没有少条腿。
“你……”殷书欢反应过来,面上的惊愕一瞬间迅速被狂喜所代替,他立刻放开了放在时玉守脖子上的手,转而一把抱住了时何弱:“时何弱你个没心没肝没肺的笨蛋!”
“不……这不可能。为甚么?你不可能……你不可能实现的……”时玉守跌坐在地上,看着在自己面前相拥的两人,不停地摇着头喃喃自语道:“不可能,他怎么能没事……”
“难道说……”时玉守神色一愣,随即像突然想起甚么似的,猛地站人来,冲出门外。
“二哥!”时何弱见时玉守夺门而出,下意识地整个人也跟着想要追出去。
殷书欢一个拽拉就将人给圈回了怀里,回身一踢关上了房门,抱紧怀里的人:“十几年的心结不是说能解开就解开的,他需要时间。”
对,二哥需要时间……
看来老爷子当真恢复了大娘在家谱上的身份……
“你也需要时间。”殷书欢看了看在怀里出神寻思别的事的时何弱,突然又低声添了一句。
“我需要甚么时间?”时何弱一呆,随即反应过来,大概是殷书欢会觉得他有些难过,于是他忙开口解释道:“二哥这么做,我虽然难过不假,可是我还是能理解他的,现在我和二哥都没事,也算是皆大欢喜。只是我没想到……自己居然真的……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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