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棚里跪着的都是孩子,以敏纯和敏绚领头,足有二三十个之多。多多捧着一个香炉跪在最前面,看到明珏走来,他噘了噘嘴,吭唧几声。
萧家的男亲女眷按男左女右分列在祭棚两旁,挤得满满当当。萧怀逸一身鱼白色青锦长袍,站在主位上,带领萧家众人向前来祭奠的亲友道致谢。
萧怀逸年近三旬,一身白衣趁得他jīng神百倍,看上去比实际要年轻很多。这家伙也很臭美,每次到别苑,都会要些润肤美白的化妆品,往脸上涂。外加他英姿俊逸,眉宇间流露出高高在上的威仪贵气,更为显眼,难怪会惹来一身桃花。
众人之中只有萧老太一人坐着,因为她哭声太大,一时间成为整个祭堂的焦点。明珏感觉奇怪,萧老太这么喜欢洛明环吗?祭别人的时候没听见她哭得这么厉害呀?洛明环在洛老太太身边长大,可看上去萧老太远比洛老太太伤心多了。
多多递给明珏三柱香,明珏行礼对着洛明环的牌位鞠躬上香,又抓起香炉里的灰土撒到牌位下面。被香的烟气一薰,她的眼泪好像决堤的细流,顺着衣襟流下来。众人都以为明珏哭得伤心,只有她自己暗叹这辣椒水的效力太猛了。
“别哭了,快擦擦眼泪。”多多递上一块青白色的丝帕。
闻到丝帕上熟悉的男人味道,明珏心底一动,半掩着眼睛瞟向萧怀逸。触到萧怀逸满含怜爱、柔qíng和宠溺的目光,明珏不由粉面飞红,心头泛起暖流。
以前与萧怀逸相处,不管动作有多么亲密,萧怀逸总是目光清平,没有一丝杂质,对她就明对妹妹、对女儿一样,以至于明珏非常怀疑自己的吸引力。
今年再见萧怀逸,明珏感觉与往常截然不同,她从萧怀逸的眼底看到那种属于男人的浓浓的qíngyù,好像一簇温热的火苗,要将她熔化一样。
自萧怀逸跟洛老太太提出接她回去,明珏明显感觉到萧怀逸的变化。萧怀逸跟她不再象以前那样嘻闹亲昵,而是变得中规中矩,单独相处,也保持一定的距离。可明珏反而更怕见他了,就是因为他那极具穿透力的饱含柔qíng蜜意的目光。
男人对女人的qíng爱总与yù望紧密相连,纯柏拉图式的jīng神爱恋才没有真实xing可言。萧怀逸的改变成充分表露他的心思,而这正是明珏最担心的。
明珏用手帕在眼睛上狠揉了几下,终于止住了眼泪。她长舒一口气,把手帕还给多多,并向多多道了谢。看到多多讨好似的将手帕装进萧怀逸的袖袋里,而萧怀逸似乎很贪恋明珏的味道,忙拿出手帕擦鼻子、擦眼睛。
哈哈,萧某人,这回该你哭了。
果不其然,明珏刚走出祭棚,就听到响亮的喷嚏声,不用看,就知道萧某人现在双眼通红,马上就要鼻涕眼泪一齐流了,想不哭都止不住。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人家伤心呀!人家死了几个老婆,还不允许人家哭一鼻子吗?
日移中天,萧家的十年大祭终于结束了。
萧怀逸带合族的子侄女眷走出祭棚,向宾客致谢,寒喧问候几句,送宾客离开。明珏活动腰肢,想搀扶洛老太太,洛明玫和林玉黛比明珏手脚快,早就一左一右扶住洛老太太,洛明珠、岳氏和洛二太太也围上来,把明珏挤到了外边。
“有劳老太太,辛苦了。”萧怀逸进前冲洛老太太抱拳施礼。
明珏很庆幸,被挤到外面真不错,否则萧某人那双刚流过眼泪、尚布满血丝的眼睛不在她身上甩数把眼刀才怪。她躲在众人后面自得其乐,才不管萧怀逸和别人说什么,直到有数道目光冲她she来,她知道自己躲不住了。
“明珏,过来。”
听到萧怀逸柔和且富有怜爱意味的声音,扫到他jiāo织着qíng和yù的目光,明珏心里一颤。她能看懂萧怀逸的心思,别人也能看懂,那么多花痴女对萧怀逸qíng有独衷,她可不想成为众人羡慕嫉妒怨恨的焦点,还不知一不小心中了谁的枪呢。
“见过侯爷。”明珏低垂着头,规规矩矩行礼。
萧怀逸知道明珏的顾虑,投给她一个宽慰的笑容,抬高声音,说:“本侯无论在朝在野,治军居家,一向自认公正,没亏待过任何人。若问这些年我对不起谁,对谁心存歉意,那一定是明珏。过去的事大家都清楚,我不想多提,但是非曲直我了如指掌,鬼魅伎俩我也尽数看透,只求公道在人心。
我早就想当着众人的面说开这件事,一直苦于没有机会,碰巧今天人多,请大家做个公正。我萧怀逸向洛明珏道歉,向洛老太太请罪,只求两位多加原谅。”
说完,萧怀逸神色庄重,冲洛老太太和明珏躬身抱拳,萧家众人随着萧怀逸施礼。洛老太太高声哽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洛二太太等人赶紧劝解。
明珏暗哼一声,说:“改天我重重捅你一刀,再向你道歉。”
“可以,我一定会原谅你。”萧怀逸瞟过明珏的目光满含别有意味的笑意。
本来是发狠的话,被萧某人轻轻松松化解,而且就让他的目光神qíng,让人看来,却满含打qíng骂俏的意味,谁会相信两人之间清清白白呢?
nnd,中计了,萧某人太狡猾了。
明珏暗暗咬牙,萧怀逸在今天这场合向她郑重道歉,已经堵绝了她所有的退路。她原谅正中萧某人下怀,她不原谅,不知有多少人会说她不识抬举呢。
还好萧某人只是向她道歉,没有向她求婚,否则她就别想站着走出萧家大门了。唾液可以淹死人,目光可以杀死人,反正萧怀逸就是不想让她得好死。
“明珏,你是接受我道谢,还是不接受,或是有其它想法,都说出来。”萧怀逸的语气温和坦然,当着众人低头认错,他没有丝毫做作。
接爱和不接受是截然相反的结果,可她却没选择的权利,也没可退之路。
明珏抬起头,淡淡一笑,“侯爷如此真诚,明珏不接受,岂不是成了不识抬举。正如侯爷所出,公道自在人心,而道歉只不过是张口闭口一句话的事。正巧明珏也有话要对侯爷和诸位说,也希望众人做个公正。”
“你说。”
“道歉不能完全解决问题,还有好多事qíng需要从长计议。”
萧怀逸明白明珏所指,连连点头,“好,我答应你,你能接受道歉就好。”
趁今天人多嘴杂,萧怀逸放下尊严和架子,向明珏郑重道歉,这并非临时起意,而是他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他言明自己了解是非曲直,看透鬼魅伎俩,不用刻意去还明珏清白,就能让人知道清者自清,而且还起到了震慑作用。
至于明珏会不会原谅他,会有什么反映,这些都没在他考虑之中。明珏能被感动、能原谅他最好,即使明珏会对他冷嘲热讽、bào跳如雷折腾一场,他也不在乎。他对明珏的策略是慢工出细活,而今天这只是“慢工”的第一步。
堂堂享受亲王待遇的一品侯,当着众多宗亲宾客,向自己的弃妻道歉,足以另人感叹,这若传出去,也是美谈佳话,对他有益无害。
至少洛老太太被他感动了,他若再提出接明珏回来,洛老太太也会站在他这边,给明珏施压。众人即使不了解事qíng的前因后果,看他这么真诚郑重,也会感念于心。若明珏敢负隅顽抗,会成为大众的公敌,很快就要向他举白旗了。
萧怀逸扶了洛老太太一把,说:“快开席了,老太太先去休息一会儿吧!”
“多谢侯爷。”洛老太太瞄了林玉黛一眼,轻叹一声,心中又多了一重心事。
林玉黛低垂着头,不时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扫视萧怀逸,根本没看洛老太太的脸色。她自认美貌才qíng无双,今天已充分展示,不怕萧怀逸没印象。
明珏从敞棚里出来,正午的阳光洒在她身上,浮云锦上云朵的纹路渐渐清晰,淡蓝色的烟雾氤氲缭绕,风chuī裙裾,翩然而起,好像流云行空一般。
因萧怀逸向她道歉,她成为众人的焦点,又因她的衣服与众不同,华贵非常,她再一次被众人关注。看到众人投来的各色目光,明珏轻声笑叹,坦然以对。
从人群中看到萧怀迦,明珏的心不由一颤,自麦田被烧,她有近两年的时间没见过他了。没想到他会变得如此憔悴、苍老、沉闷、抑郁,往日的神采消失不见,那云淡风轻、谦和清平的气质似乎也早与他作别多时了。
都是萧老太作的孽,本想毁掉别人,却丢脸失财、累及家人,她还有什么资格做平北侯府的老封君?难怪今日大祭她哭得比谁都伤心,自作自受。
萧怀迁一双媚眼饱含丝丝挑逗,好像一对小钩子向明珏瞟来,苦等小搭子出马。明珏毫不客气,几把闪亮的眼刀甩向他,萧怀迁忙遮起了眼睛。
回京城之后见过萧怀迁几次,没发现他有大的变化,只是人gān练了许多。明珏感念萧怀迁当年相助,刻意淡化小白氏事做下的坏事,送了他许多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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