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二月末,我们马上起程,最多二十天,也就能赶回京城。”
萧攀看了梁成一眼,说:“夫人,现在冰雪初融,道路泥泞,不如我们晚一个月再起程。皇上驾崩,监视我们的金翎卫也该撤掉了,京城很快会有消息传来。”
梁成会意,忙说:“是呀!起程也要提早收拾,我们还是晚些日子动身。”
明珏的预产期是五月中旬,还不知道京城的qíng况怎么样,回去还有许多事qíng需要安排。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君如何对待萧家?萧怀逸如何自处?她都很关心。
“晚一个月起程不行。”明珏微微摇头,面色坚定,说:“我们回去还有很多事要安排,这样吧!十天后起程,三月下旬我们也就到京城了。”
萧攀和梁成互看一眼,都暗自哀叹,平北侯府家落败了,连萧怀逸都被流放到西北了,若让明珏知道这消息,肯定会受打击,他们最怕影响她安胎。
两人商量决定,由梁成带四个护卫沿途安排,明天就出发,萧攀带人保护明珏等人回去。其实梁成是想让两个护卫探路,他要带两个人去西北找萧怀逸。
起程的日期很快到了,萧攀也已安排妥当,护卫明珏等人一路南行。阳chūn三月,正是塞北冰雪融化的时候,他们走得很慢,耗时十天才到达建州城。
从建州城到京城大概也需要十天,现在是三月中旬,月底之前,没特殊qíng况肯定能赶回京城。明珏决定一行人马在建州城休整几天,采买路上需要的物品。
他们又住进了去年下榻的那家客栈,客栈的掌柜和伙计还记得他们,对他们很殷勤。掌柜和伙计去年隐约听说他们与平北侯府有些关系,这次他们一住进来,就争相告诉他们平北侯府被抄家了,半真半假的传闻编得有声有色。
明珏听到这个消息,心好像被人揪住下拽一样,猛然一沉,除萧攀等知qíng者之外,众人也都惊呆了,满脸不可置信,连孩子都一下子安静下来。
萧攀忙跪下,哽咽说:“夫人,小人怕夫人……小人不敢说,小人有罪。”
“你何罪之有?”明珏双手捂着胸口,平静心qíng,她一紧张激动,肚子里的孩子就动的厉害,她怕影响胎儿,qiáng制自己尽快平静下来。
护卫仆从、丫头婆子全部跪下了,几个孩子也跪下了,都哭泣着让明珏节哀。
明珏长吁一口气,笑着说:“抄家好,落败好,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不推陈如何出新?不辞旧怎么迎新?有这么令人神清气慡的事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夫人,您……”众人都以为明珏被刺激失常了,不约而同哭泣出声。
“还跪着gān什么?都起来?萧攀,你去告诉掌柜,我要摆几桌宴席庆祝。”
萧攀急得手足无措,忙对翠墨说:“快、快去给夫人请大夫。”
明珏见他们还跪着,忙叹气说:“我没事,不用请大夫,你们赶紧起来,好好休息几天,我们尽快赶回京城,还有很多事qíng要处理呢。”
众人听明珏的语气,不象是因受刺激而癫狂,都站起来,松了一口气。明珏给他们各自分配了任务,让他们迅速去办,为回京城做准备。
萧家被抄家了,萧怀逸被流放了,还不知道敏纹敏维会流落到何方呢?明珏很着急,恨不cha翅飞到京城,这些事qíng都急待她去解决。
哪一家名门旺族没有血债累累的冤屈?哪一个王侯将相不是踩着森森白骨上位?若真是杀人偿命,哪一个朝堂官场、后宫深院站住脚的人不死上几次?
一个家族落败了,没有什么值得悲哀的,人只要活着,总要重新开始。
当年,她穿越而来时,洛家刚败,她只是耳闻,没亲眼所见那副惨景,无法深刻感知。许氏和康氏等人从铜牛庵出来,贵妇形象一扫而空,xingqíng大变。明珏认为这样的改变没什么不好,人有时候真需要一个受罪的过程。
萧家几起几落,是世代勋贵之家,战功累累。可真正到疆场拼命的不就是老太侯爷、老侯爷和萧怀逸吗?世世代代的功勋不也是这几个人争来的吗?其他人也为官做宰,也为家族增光,但有几个人能体会他们随时都面临没命的危险?
一个人站得太高,很容易跌落,一个家族荣宠太盛,也会落败。摔倒了,再爬起来需要勇气,落败了,东山再起需要魄力,也需要实力。
抄家落败对于萧家来说是好事,摧枯拉朽才能万象更新。
敏纤姐弟和扎琳同明珏坐一辆车,一路上,她的三个孩子都很沉默。明珏给他们讲笑话,逗他们说话,他们说笑都很勉qiáng,再也没有以往的欢脱活泼。只有扎琳和明珏说话,讲一些糙原上的新鲜事,逗得明珏很开心。
明珏知道三个孩子都在想萧怀逸,只是都很懂事,谁也不哭闹。在去漠北的路上,在邺州城居住的日子,孩子们几乎每天都会问起他们的父亲,明珏每次都会骗他们说萧怀逸马上就会到,可现在这样的结果令孩子们感觉很沉重。
暮chūn三月,风光正好,从北向南一路行来,满目花糙葱笼。
十来日行程,他们一行到达了京城地域,先回了梅隐居。田妈妈、贺妈妈带丫头婆子们迎出来,见到明珏等人回来,喜极而泣。
得知田妈妈等人去年去江东,被温家死士追杀,几次死里逃生,最终她们安然无事,也损失了几个随从护卫,明珏暗恨哀叹。温家坏事做尽,最终却是一个灭族的结果,温玉娥机关算尽,萧家、温家俱败,她还能活吗?
洛老太太听说温家灭族的消息,一口没上来,撒手西去了。听说她临死前还念着明珏的名字,明珏狠哭了一场,心被哀伤久久包围。洛家二房来梅隐居闹了一场,公羊月白做主给了他们三百两银子,他们才扶洛老太太的灵枢回青州了。
在梅隐居住下,明珏安胎休息,也大致了解了朝廷的局势。
启明帝处理了五皇子、温家和萧家之后,就把秦临庄过继给只生了两个女儿的沈婕妤,封沈婕妤为皇后,立秦临庄为太子。沈婕妤娘家势力一般,在宫中一直不显山、不露水,是最为稳妥深沉的人,没想到这天大的福气会落到她身上。
至于启明帝怎么让秦临庄名正言顺,只有皇族长老知道,外人不得而知。
现在的皇上是秦临庄,他已登基,还没有临朝问事,国事jiāo由内阁处理。启明帝驾崩,要停灵九五之数,皇室成员都在陵山守灵,四十五天之后才能回来。
明珏计划去找秦临庄讨个人qíng,放萧怀逸回来,至于萧家其他流放的人,她也想帮,就看她的面子有多大了。萧贵妃毕竟是弑君害夫的重罪,只杀了萧二老爷和萧四老爷,别人只是流放,启明帝已经给了萧家莫大的脸面了。
在梅隐居休息了几天,明珏来了京城,先去了昔日的平北侯府。她在侯府住了五年,她也是个念qíng念旧的人,即使离开了,也觉得有感qíng存在。
朱红色的大门紧闭,上面贴着白纸黑字的封条,甚是乍眼。此时正是chūn色满园的季节,偌大的底第雕栏玉砌、亭台楼阁犹在,chūn日艳阳下,却透着萧索荒凉。
明珏长叹一声,泪珠滚落,透过朦胧泪雾,她仿佛看到奢华唯美的宅院里依旧仆从穿梭,下人来往,金壁辉煌的殿堂上,锦衣华服依旧声色犬马。
丫头递过手帕,说:“夫人,奴场开市了,我们现在过去吗?”
奴场就是人市,人口买卖的地方,之所以叫奴场,是因为那里买卖的人口都是犯了罪的名门旺族、官宦之家的女主子或体面的仆人,还有未成年的男童。
明珏擦gān眼泪,说:“过去吧!”
去年,启明帝一声令下,名门和朝廷大员抄了十几家,除了五皇子和温家的女眷被押去铜牛庵为奴,其他都暂时在羁候所为奴,羁候所早已人满为患。
她去奴场并不是想买人,而是想找人,打听一个敏维和敏纹的下落。另外她也看看萧家的女主子们,还有那些曾经跟她jiāo流来往的贵妇小姐们现在变成了什么样。一朝沦落,生不如死,几个月为奴为仆的日子她们过得怎么样。
明珏主仆先去了羁候所,想通过花名册查查敏维和敏纹的qíng况。仆从准备好打点的银子,刚进到羁候所的大门,还没开口询问,就有一个侍卫迎上来给明珏施礼。这侍卫是小乔府里管家的儿子,叫赵亮,几年前就认识明珏了。
听说她要找萧家的女眷,赵亮忙拿出花名册,一本一本翻给她看。萧家的仆从、下人和那些姨娘姑娘们几乎卖完了,主子们卖出去得很少。
富贵人家下人的身价比普通下人高上两三成,姨娘姑娘们身价也不高,倒很好卖。那些女主子们就不一样了,身价高的吓人,谁会买?
象萧老太、白夫人、陈氏和袁氏竟然要三百两的身价银子,三百两银子买大丫头也可以买十个了,象她们这样的老货,三两银子都不值,买回去当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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