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峪翔背着余丛一四肢倏地一滞,然后笑意连眼角的睫毛都沾上了,他回过身抓起余丛一拉住他的手,慎重过头地说了一声,“谢谢。”
从他记事起,他就已经父母双亡,辗转在各家亲戚之间来来回回,最后连那间他父母留下的小房子也不属于他时,他终于一无所有的被弃在孤儿院里。不过八|九岁的年纪他却有种看破尘世般的恣意,那时他大概是孤儿院里有史以来最想直接扔出去的孤儿,别说里面的孩子,连院长都被他揍过。他认为自己无所畏惧,因为他无所留念,世界对他来说是多余,而他对这世界来说也是多余的。他浅薄的见识里还没有生无可恋的解释,可他却潜意识地不断渴望在他不要命地对这世界张牙舞爪时,哪天世界也会反给他一下真要了他的命。但是在那之前他的身边突然多了王征,将他仿佛飘浮在人世之外的灵魂神不知鬼不觉地拉回了身体里,自从听过了那句‘有我王征在你永远都不会一个人’,他再也没有想过不要命。
而二十年后,他们仿佛又回到了起点,是不是结果又会走到同样的终点?他不敢保证,但至少他再也不想替那人报一次偿命之仇了。
“喂!翔子!你到底想说什么?”余丛一跳下chuáng,连鞋也顾不上穿好,郑峪翔这两个字像铁锤一样敲在他头顶,如同一年前说要走时一样,他有些后怕,不由地提着嗓子喊起来,“你他妈有什么就说出来!别再跟老子藏着掖着!老子没你聪明,猜不透!”
郑峪翔忽地轻握住余丛一的手,贴上凑近的胸膛,靠到人耳边故意用压得只剩唇舌间的气息的声音说:“我想说我他妈爱死王征了,他怎么能这么惹人爱。”
余丛一张着嘴没发出声来,听到郑峪翔说爱王征,他莫名觉得有点不慡。
“说完了,你睡醒没?可不可以出发了,我的小余老爷?”
郑峪翔还是那暧昧的姿势和声调,拂得余老爷耳朵发痒。两人就这么搂着不动地站了一会儿,余丛一才打着哈欠推开郑峪翔去找衣服。
十分钟过去,终于到了余家大门外,看到洪珂琛的小别克余丛一突然很想李泉的牧马人,可惜李泉昨天把他们送回来就走了,说什么也不肯把车留给余老爷。
“老爷,这您随身带上。”余忠上来,恭敬地给余丛一递上一个黑色小锦囊,余丛一随手接下就要打开,他连忙按住他的手说,“三爷说不能打开,您随身带着就行。”
“不要。”听说是余锦荣的东西余丛一立即扔开。
“老爷,三爷说话是难听了些,可他心里对您是好的。”余忠捡起来又递给余丛一,苦口婆心地劝解,他实在不想两人的关系比以前还要水深火热。
余丛一皱着眉又接过来,虽然余忠说的余锦荣是对他好,可他觉得指不定里面藏了什么让他倒霉的玩意,所以一拿到他就打开,取出一块像玉片一样的东西,手感却极轻,透体冰凉泛金。他看半天没发现什么门道,倒是余忠微微一惊说:“老爷,您保管好了,这是三爷的命根子。”
余丛一立马嫌弃地又扔回给余忠,命根子他能联想到的只有男人身上某个器官,找不出什么好感,“还给他,说老子不稀罕。”
这回余忠倒是没再劝他收下,而是叮嘱道:“老爷,您出门办事把您的狗带上,能帮上您的忙,还有每月初一您一定要回来。”
余忠这样啰啰嗦嗦让余丛一很不耐烦,但最后一句还是让他压着不耐问:“要是我不回来,会怎样?”
“您的身体会非常难受。”余忠诚惶诚恐地回答,像是怕他真的不回来。
仅仅难受没让余丛一放在心上,他挥了挥意思他明白了,接着注意到大门口那只大黑狗从门里走出来,以门为界,它的身形开始变小,最后四肢完全落在门外时他看到的赫然是一只黑猫,琥珀色的双瞳闪着冰冷的寒光。他心里嘀咕这分明是猫,多眼瞎才能看成是狗?
郑峪翔在旁边同样满是惊讶,不过其他人都只看到一只黑突然出现在门口。黑猫无视旁人的视线径直走到余丛一脚边,脑袋拱着他的裤脚喵喵地轻叫。
“这到底是什么?”郑峪翔不可思议地问。
余丛一把黑猫一脚踢开,“鬼才知道。”
或许真的只有鬼才知道!郑峪翔想。
接着几人都上了洪珂琛的车,huáng小仙想挤到后座表现他对余老爷的敬仰,但直接被余老爷挡在车门外,义正严词地说:“你大爷我旁边的位置永远是你郑二爷的,懂吗?”
huáng小仙似懂非懂,却只能乖乖地坐前面,不时偷偷往后瞟一眼坐在一起的两人,他没觉出不对先被一猫爪子抓过来。他忙往后闪开,然后赞扬道:“余老爷,您这猫真聪明,叫什么名?”
“叫你大爷!”余丛一煞有介事地回。
huáng小仙十分配合地逗猫,“李大爷,您好!”结果又被李大爷一爪子抓过去,然后李大爷若无其事的蹲在余丛一腿上舔爪子。余丛一不由地想这像猴的狗扮猫真是扮得跟真的一样,赞赏地摸了摸猫头大方地赐名,“决定了,以后就叫你李大爷!”
一车人除了那一人一猫之外,都噗地笑喷出来。
从圩镇到目的地要差不多四小时车程,他们到的时候天刚黑不久,由于老警察的意外郑峪翔那份通缉令的事无疾而终,出发前余丛一就有言在先,‘一不住记名酒店,二不跟其他人接触,尤其是警方’。所以洪珂琛把三人带到他父母以前住的一套老房子,是考古所的旧宿舍楼。
老旧的砖房楼道灯时亮时不不亮,环境谈不上坏,但也绝对不好。最重要的是只有一间卧室、一张chuáng,这让三个男人如何挤得下去?首先提出不满的是余丛一。
“洪所长,你打算把这chuáng劈成三半睡?”
“这房子之前一直是我父母在住,绝对gān净。这不住酒店一时也找不出合适的地方,你看将就几天?”洪珂琛忙解释道。
“睡觉是人生头等大事,怎么将就?对吧,翔子。”余丛一反对得很不客气,他转头看向郑峪翔,却见对方一头栽倒在chuáng,无所谓地回道:“我觉得还行。”
余丛一眼里顿时火星四窜,huáng小仙打圆场道:“余老爷,这里离考古所近,也方便嘛!大不了我睡沙发你们睡chuáng。”
huáng小仙说完郑峪翔不禁地笑了笑,余丛一立即冷眼横过去,实际上他嫌弃的主要原因是怕郑峪翔又在板凳上坐一宿。他还记得几年前他们在一个镇上办事,因为旅店房间不够,也是要三个人挤一张chuáng,结果郑峪翔硬是在椅子上坐到天亮,也不知是什么毛病。之后他都记着无论上哪儿,再严酷的环境,都必须给他家翔子一个人留一张chuáng。
可现在,郑峪翔居然拆他的台?
郑峪翔从chuáng上起来,搂着余丛一的肩膀悄悄地附在他耳边说:“跟你睡肯定是不一样的,懂了吗?”
“给爷严肃点!”余丛一甩开郑峪翔的手,往人腰上戳了一下,也没严肃到哪儿去。
余老爷不慡归不慡,好歹还是接受了洪珂琛的安排,然后在吃的方面就好解释多了,只有四字要领,管饱就行。
最终他们到达考古所的时间大约是晚上九点半。在洪珂琛的带领下几个前往楼里最深处的资料室,古旧的桌椅完全应承考古二字,洪珂琛打开一台老式电脑说:“小刘值班那晚监控拍了视频,我打开给你们看看。”
对此并没人反对,很快电脑屏幕上出现一副并不太清晰的黑白画面,镜头固定在一个角度,其中唯一的人物是个留着平头的年轻小伙。一开始趴在桌上看手机,然后像是从手机里发现了什么,他起身走向停放在屋中央的红棺材。棺材架在两条长板凳上,底部是悬空的。他盯着棺材绕了一圈,突然停住动作不知发现了什么,过了一会儿直接钻进了棺材底下。
由于角度原因并看不见他在棺材底下做什么,约十来分钟后他终于爬出来,然后就棺盖轻轻一推,打不开的棺材就这样被推开,他立即伸长脑袋往棺材里看去。画面上看不到棺材里面,所以也不知他究竟看到了什么,只见他惊恐地连退好几步,接着慌张地将棺盖阖上,站在棺材前冷不防地跪下去。
看时间他足足跪了有半小时,然后像突然顿悟一般起身在桌上找到一把工具刀握在手里。镜头中能看出他的手在发抖,但最后他还是一刀割破了手心,用血涂在棺材上雕刻的像咒文一样符号上。最后他涂完血也滴了一地,看起来有些渗人,而他僵着身体直直地跪下去,可是动作却极不自然,像是被什么qiáng制屈成下跪的姿势一样,就这样一直僵到被人发现。
视频结束后洪珂琛解说道:“后来我们仔细检查过棺材,发现棺盖的开阖设计了一套机关锁,打开的机关就在棺材底部。可问题是小刘怎么会知道?而且还轻易地就打开了。”他说到最后目光死死锁在余丛一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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