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独自运作信程,陈逸鑫的能力得到不少锻炼,如今说起话来也颇具气魄,甚至有些不怒而威的派头。
郑宇轩出门去自动贩卖机里买了几罐饮料,甫一推门进来,便看见这剑拔弩张的阵势。他很快换上一副亲切和蔼的笑脸,伸手将易拉罐扔向赵宏斌等人,语气随和道:“大家都放松点,待会儿孩子们就放学了,别把他们吓到。”
话音刚落,等候室的大门便被推开了。
赵沈心一进门边觉得气氛不对。他刚刚四岁,长得浓眉大眼,跟爸爸几乎一个模子倒出来的。赵家父母对独孙喜欢得不得了,就连未婚生子、先斩后奏都来不及计较。
如今更是只在意赵沈心有没有吃饱穿暖,至于他父母什么时候结婚、补办婚礼,统统不再提起。
如果不是沈蔓借口出国进修,要把赵沈心带在身边,两老对“准儿媳”一定更加满意——怀着别的男人的孩子、挺着大肚子,沈蔓哪敢在思想保守的老人面前出现。
出于保密的考虑,赵沈心和两个弟弟都在军区幼儿园上学,如今已经是中班的小朋友了。他身为长子,说话做事常常有副小大人的模样。见爸爸面红耳赤地撑在窗台上喘粗气,俨然就是动过怒的样子,他立刻迈开小短腿,上前戳了戳父亲:“爸,你又跟叔叔吵架了?”
他们家盛产叔叔伯伯,小小年纪的赵沈心有时候分不太清楚,却依然努力地瞪着眼睛,试图证明自己并非胡说。
赵宏斌原本还涨红着的一张脸,顿时就消了气,抱起包子似的小家伙,一同揉捏:“没没没,你小小年纪别cao这么多心。”
赵沈心叹了口气,学着大人样说:“你以为我愿意啊?”
这句话从措辞到语气,统统与沈蔓平日的口头禅一致。原本chuī胡子瞪眼的众人愣了愣,随即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房间里的气氛顿时舒缓不少。
身为编外人员,李桢刚才一直没敢开口,直到与他相熟的赵沈心出现,方才上前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周叔叔和两个弟弟呢?”
人小鬼大的赵沈心撇撇嘴:“张伯伯在楼下把我们拦住了,我担心妈妈,所以就先上来了。小克和周寅跑不动,跟叔叔一起呢。”
如果说李桢是编外人员,张羽就是编外的编外人员。
赵氏的模拟器面世后,市场反应qiáng烈。与仿生计算、思维模拟相关的企业迎来爆发式增长,就连信程与联高都一跃成为上市公司,赚了个盆满钵满。
所谓“站在风口,猪都能飞起来。”
市作为天朝,乃至全球仿生模拟业的主要开发基地,得到了政府的高度重视。这样一座位于中部的山城,如今早已旧貌换新颜,与北上广等一线城市比肩,成为中央重点关照的地区。
身为地方大员,张羽的政绩其实很有说服力,早就应该官升一级,却依然留守Q市,外界早已众说纷纭。
沈蔓当然不会天真地以为对方是为qíng所困。
她当年一直bī张羽与家族决裂,并非作或矫qíng,而是知道张家会在日后的政治斗争中失势。
尽管前世经历已如过眼云烟,并在不断刷新的时间轴上被改变。但作为天朝政治博弈的重要一支,她模糊记得,以Q市政坛地震为标志,新一代领导人上位过程中清洗了一大批门阀世家,张羽的家族便是其中之一。
是的,在平行世界重生后,可能xing与客观真实再次陷入不确定状态,没什么可以预知的绝对。但即便张家不在这次整治风bào中倒台,无法自立的张羽不仅仅无权自主婚姻,更没有站直腰杆的底气。
如果说之前只是出于意气、猜测,要求张羽摆明态度。那么,在与郑宇轩相认并确定张家会被风bào波及,沈蔓更是咬定了自己的观点:有我就没有张家,有张家就没有我,你挑一个吧。
张羽当然觉得委屈。他已经承诺不结婚,也答应不仰仗父荫,为什么还要被bī与家族决裂?量子物理的实验结果证明客观真实是不会改变的,用一段可能xing的回忆,就要否定他与父母血脉相连?未免太不近人qíng。
无论沈蔓如何解释河流理论,无论周胤廷如何分析政治局势,他都难以接受最终的结论——又或许,在他三十多年的生命中,与家族的羁绊已经根深蒂固,无从剥离。
这也是沈蔓坚定立场的原因:只要张羽依然身处阵营之中,就必然是日后被打击的对象。政敌不会考虑你有没有结婚,有没有仰仗父荫,只要你是张家长子,代表了家族利益,就必然是需要铲除的异己。
预言在去年冬天成真。
吴克所辖的集团军接到命令,严控纪律保持战备状态,一切听命于中央的直接领导。太子党市长被软禁,警察和武警部队的主要负责人统统被撤。Q市政坛顿时风声鹤唳,各人自顾不暇,只想与之前的当权派划清界限。
张羽是市委书记,理应及时表态,立场鲜明地站在中央这边。但父亲、叔叔纷纷打电话来,叮嘱他为市长说话,争取保住既得利益,新任领导人也是世家出身,一切都还有的谈。
沈蔓那时候已经怀孕,见到他焦头烂额的样子,依然放不下心,再次警告形势危急、切莫因小失大后,她断言:“张羽,即便我这样劝你,你恐怕还是不会听。但你要相信,自己一定会后悔。”
最终,叔叔被革职,石油系的父亲也身陷囹圄,爷爷一病不起,躺在ICU病房里勉qiáng维系。若非张羽从政后一直爱惜羽毛,没让对手抓住把柄,现在的张家已经彻底退出天朝政治舞台。
他这两个礼拜在帝都走访政法系的熟人,希望能为父亲争取从宽处理。周胤廷打过来的钱帮了大忙,已经有回话说最后只判缓刑,杀jī儆猴而已。
打电话道谢时,周胤廷说自己在医院,沈蔓动了红,怕是当天就要生。
坐飞机返回Q市,他马不停蹄地赶到中心医院,却在门口止步,犹豫是否进去。直到周胤钦接三个孩子放学,来医院看妈妈。
吴小克和周寅是异卵双胞胎,同时受孕后在三年前出生,如今已是幼儿园小班的小朋友。他们俩虽然从一个肚子里出来,却天生不对盘,走在一起便要打架。周胤钦自然是帮亲不帮理,揪着吴小克的衣领道:“臭小子,敢打我侄儿,信不信叔叔削你?”
吴克的儿子xing格跟他爸爸一样,吃软不吃硬,小手小脚一通乱挥,口中还念念有词:“跆!拳!道!”
倒是周寅,眼见自己占了便宜,方才躲在叔叔背后探出脑袋:“叔叔,别打他,告妈妈,告诉妈妈!”
难怪周胤钦会对周寅无比亲近,他觉得这孩子比哥哥聪明多了,反倒跟自己更像些。摸了摸侄儿的头,气质yīn柔的男子jian诈笑道:“有道理,让你们妈妈收拾他,最好是连他爸也一起收拾了。”
赵沈心对这一大一小的jian计无言以对,却见张羽满脸疲惫的走过来,赶忙脚底抹油溜走——他知道,张伯伯最爱絮叨,絮叨起来没完没了,耽误下去只怕来不及看妹妹。
“张伯伯。”周寅眼睛尖,一看到张羽便脆生生地喊出声。眼见着最疼自己的叔叔伯伯都在,他愈发壮了胆子,上前踢了吴小克一脚,两人又打闹着你追我赶地跑开了。
周胤钦这才发现来人,见他面容憔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原本的张扬跋扈立刻消失:“张哥,你怎么了?帝都的事qíng又有什么变化?”
张羽摆摆手,示意无碍,反问沈蔓qíng况如何。
“哎,不是我说你,”周胤钦找了处凳子坐下来,望向远处疯跑的两个孩子,“认个软服个输而已,嫂子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你跟她又有这么多年的感qíng。何必为了木已成舟的事,搞得心中膈应?”
张羽扒了扒头发,满脸纠结:“我不想让她以为……以为我是走投无路了才……”
周胤钦大笑出声:“拜托,你本来就已经走投无路了好伐?”
不待对方作答,男子轻佻地翘起二郎腿,吊儿郎当地说:“丑话说在前头,家里还剩一间空房,你跟那个姓李的,谁先得手谁占优。等他都搬进来了,你再想回头恐怕很难——还得先买套大房子不是?”
长指拧结,张羽从对方玩笑的口吻中,听出关心的语气,终于长长地叹了口气。
医院门外响起刺耳的刹车声,身材高大的飞行员来不及泊车,直接占据了应急车道。将追喊的物业保安抛在脑后,箭步流星地冲进病区,满头大汗张皇四顾,却见两个小童在花园里追打。上前一手拎起一个,王笑天急促道:“小坏蛋,就知道乱跑,你们妈妈呢?”
周胤钦拍拍张羽的肩膀,不紧不慢地走上前去:“姓王的,把我侄儿放下来,拎坏了周氏继承人,十个你也赔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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