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九爷冷回了一句。
“那丫头那么jīng,就算人在这儿,估摸着一听咱俩说话的声音,早跑了。”十爷大大咧咧地说了一句,好像放下了心来,嗓门也大了起来。
“算了,在不在这儿都无所谓了,哼。”九爷yīn沉地说了一句,“咱们先回去吧,这又耽误了不少工夫了,八哥估计都急了。”
“哦。”十阿哥浑不在意地应了声,然后突然问了一句,“咦,九哥,你手里……”他话没说完突然没了声音,支吾了一下,才大声说了一句,“那咱们走吧。”说完靴子声响,不一会儿就没了声音。
我微微探了头出来,刚好看到不远处九爷、十爷的背影一闪而过,可心里并没有躲过一劫的安定感觉,反而跳得越发厉害。想想方才临走时,十爷说的那句,手里什么的,虽然没听清楚,可是……我不禁皱了眉头,心里越发觉得不对头,胤祥的笑脸突然从脑海里一闪而过,我心一悸。
再等了一会儿,我慢慢地探出了身子,四下里张望了一下。登高好望远,方才在亭子下面,只觉得四周黑漆漆的,不辨方向,可这会儿底下的宫墙殿宇,花园走廊就着摇曳不停的延绵宫灯,瞬时出现在我眼前。
九爷他们离去的那条路,是通往畅音阁方向的正路,而它的右边还有清音苑,清音廊曲折相连,左边才是万字楼。方才听秦全儿说,一gān贵妇们都在万字楼,而阿哥们则陪着皇亲国戚们在畅音阁听戏。
我咬了咬嘴唇,站起身飞快地下了亭子。往右走不多远再一拐就是清音廊,这会儿子大部分的太监侍卫都伺候在了畅音阁,清音廊反倒异常地安静,只有被风chuī得明暗不定的宫灯,偶尔飘动一下。
我做了个深呼吸,抱紧了孩子开始发足狂奔,心里一边庆幸,今天穿了双麂皮宫靴而不是花盆底儿,不然我可没本事踩着高跷跑百米。“嗯……”蔷儿显然感受到奔跑中的颠簸不适,她不舒服地哼了一声。
肺中烧得仿佛被人生生塞了一把辣椒面进去,我大口地呼吸着,瞪眼咬牙地往前跑着,天晓得,自打我从学校毕业不用再赶早自习之后,有多久没这样狂奔了。更何况,那时候是校服运动鞋,一身的轻便,哪像现在,就听到头上咣里咣啷的,珠钗和步摇相互撞击响个不停。
一时间也顾不得蔷儿,只能玩了命地往前跑。眼瞅着灯火辉煌的畅音阁越来越近,人声也隐约传来,我这才放慢了脚步,一边缓着自己的呼吸,一边轻声哄着不停伸手伸脚挣扎着的蔷儿,蔷儿渐渐地安静了下来。
没走多远,清音廊与畅音阁相连接的月亮门现了出来,门口站着两个太监守卫着,而不远处的正门,数个手握腰刀的侍卫正站在门前,负责伺候上菜的太监宫女们川流不息。
我站住了脚,这会儿子胸膛里那股火烧火燎的感觉才轻微了些,身上的热气却依然蒸腾。我偏了身儿隐在了廊柱后面,只觉得脸上热乎乎的,顺手用袖子抹了抹脸。
方才只是觉得心里有事儿,只想赶快离开那里,赶在九爷他们前头找到胤祥,可到了跟前,我反倒有些不知所措,直觉让我快跑,可直觉没告诉我跑完之后要怎么办啊……我不禁苦笑出来,总不能冲进去告诉胤祥,你老婆第六感发作,赶紧跟我回家。
心里一阵犹豫,不一会儿汗一落,身上顿时觉得凉飕飕的。不远处还是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仿佛什么事qíng也没发生,正想着是不是要先离开,那边儿的月亮门里人影儿一闪,又有两个太监走了出来。
我忙又往yīn影儿里缩了缩,就听着那两个太监从我身边走过,一个听着有几分耳熟的声音小声说道:“你赶紧去找十四爷,他和十三阿哥他们现在都在清音苑,别忘了刚才告诉你的,要让这个耳环看着是从十四爷身上掉下来的,知道吗?”
“小的明白。”另一个太监应了一声,迅速地跑走了。
“耳环……”我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耳朵,右耳却空空如也。“呼——”我轻轻地吐了口气,一种类似于笑意的qíng绪缓缓了浮了上来,嘴角儿下意识地抽动了下,只是这种感觉好像刚上浮了一半儿,就那么不上不下地卡在了半截,让我再也笑不出来。
这样的把戏到底还有多少,我忍不住伸手捏了捏鼻梁儿,突然想起了中学时很流行的一款简易电子游戏,就是一个小人儿在窄小的屏幕中,不停地闪躲着从头上飘落下来的刀枪剑戟,虽然每次过关都会暗自庆幸,可真正能放松下来的时候,却不是因为过关,而是游戏结束的那一刹那,尽管那意味着“死亡”……
“好!”一阵叫好声突然传来,我下意识地往那个方向看了看,清音阁……胤祥的笑脸立刻从我眼前滑过,我忍不住低头看了蔷儿一眼,恍惚间,那熟睡中的小脸儿与那张温暖的笑脸有些重合。
我闭了闭眼,这一年多来的是是非非,如走马灯般在我脑海里转了起来。胤祥的朗笑,四爷冰凉的手指,康熙似笑非笑的高傲眼神,还有德妃那看似温和却如同连光线都可以吞没的黑dòng一般的笑容……长久以来被压抑住的感觉仿佛如熔岩一般从我心中淌过,胸膛里突然觉得有些烫得厉害,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物极必反吧。我睁开眼微微一笑,好吧,既然躲闪的游戏我并不擅长,那今天就改玩“拳王”好了……
我慢慢地从廊柱后面走了出来,眼前一片清亮,抬头看看,才发现今晚的月亮还真是澄澈。不远处传来一声低呼,显是那两个守门的太监发现了我,我回过头冲那两个人笑了笑,他俩就那么傻乎乎地看着我,一时都没反应过来,我到底是打哪儿冒出来的又要gān什么。我才懒得管他们怎么想,转过身儿来就往清音阁走去。
没走多远,太监侍卫就多了起来,人人见了我都是一脸的惊诧,倒不是因为认识我,不过我一身皇子福晋的袍褂,他们倒都认得,只是这地方是那些爷们待的地方,我的出现实在是太扎眼了,一时间他们反倒愣住了。
眼瞅着清音阁的门口近在眼前,一个品级不低的太监跑了过来,一个千儿打下去,“主子,这是清音阁,万字楼在那边儿,要不要奴才领路?”
“起来吧。”我笑着说了一句。
“是。”那太监站起身来。
我打量了他一眼,二十来岁,长得挺白净的,一脸的忠厚老实,只不过我没印象,不认识。看他的表qíng应该也从没见过我,不过这只是应该,这皇宫里的人,人人都戴着面具,看他年纪不大,却已是总管级别,用脚趾想也知道,他脸上糊的面具绝不止忠厚老实这一层。心里想着,我嘴里却只是笑说:“这是清音阁不是万字楼?”
“正是,那要不要奴才……”那太监一哈腰恭敬地回说。
我没等他说完,就接口说:“太好了,我去的就是清音阁,看来没走错。”那太监愣愣地抬起头看着我,没说完的那半句话仿佛是块gān馒头似的卡在他气管里,噎得他的脸有些发红。我冲他微笑着点点头,抬腿就往里走,心里倒也不是很急,只要我人到了那儿,那耳环别说是从十四阿哥身上掉下来的,就是戴在他耳朵上,我也不怕。门口一个小太监见我走了过来,出于职业本能地就给我掀开了帘子,我进了门,回头笑说一句,“多谢。”
那小太监却恍如未闻,只是脸色发白地看着我身后。我顺势往后面看了一眼,正好看到那个太监低下去的头。我没再说话,只是迈步往里走去,心里大概能猜出来,这太监必是八爷党中某人的心腹吧。想到这儿,我不禁加快了些脚步。这个太监过来拦我,那就证明八爷他们肯定得到信儿了,虽然我人在这儿不怕他们再搞什么小动作,不过俗话说得好,先下手为qiáng,后下手遭殃,不管怎样,先去把那个耳环弄回来要紧。
二楼传来的笑闹声不绝于耳,我也不管这屋里伺候着的太监宫女们,见了我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的表qíng,只是心里边走边盘算着如何才能把这件事摆平。还没等我上楼,一声轻呼传来,“十三福晋。”我一愣,这儿居然有人认识我,再一抬头,楼梯上秦全儿那瞠目结舌的表qíng顿时跃入眼帘。
我心里怔了怔,立刻就明白了,他肯定是来跟四爷回话,说是我已被送出宫了云云……我不禁有些又好气又好笑,要不是他找了个说话不过脑子的小太监来接我,我又何苦跑到这儿来,我低声说了一句:“你过来。”
秦全儿迷糊了一下,才恍然大悟似的三步两步就从楼梯上蹿了过来,“福晋,您这是……”他低促地问了一句。
我摇了摇头,只是伸手把蔷儿递给了他,“好好看着孩子,一会儿再来找你。”说完我就往楼上走。想了想我又停了下来,回头问了有些惶然的想跟着我上楼的秦全儿一句,“十四阿哥在上面吗?”秦全儿一愣,下意识地点点头,“那八爷他们在吗?”秦全儿忙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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