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自那以后,朝中一些将军做事言语更是小心翼翼起来,每每在朝上,对我投来的眼神也颇有几分值得玩味。
我权当不在意,既是当初下了心了,便料到会有这么一日,毕竟这世上有眼无珠、没心没肺之人自然是极少的。是我有悖伦常在先,又怎能堵得天下悠悠众口。
只是有一点,除却东宫,刘彻顺顺当当的将宫中禁卫从里到外换了一遍。我也乐得其成。
到了冬日,老太太已经下不了榻了,只靠药罐子吊着一口气。只怕刘彻在宫里这些动作她心里也清楚得很,到现在还未有动作,或许她心里还是舍不得他这个孙儿。
我回了一趟韩府后驱车回宫,雪下得极大。只是府里来人说母亲病了,我匆匆回去陪了几日,刘彻又让元安来宣,我看着母亲好的差不多,这才动身回宫去。
作者有话要说:更完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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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一入宫门便远远瞧见宣室外雪地里一袭墨色裘披往这边来,车停后一开车门,就见刘彻伸着胳膊站在车旁,身上覆着一层薄雪,寒气如雾,他笑得格外柔软,“回来了,冷么?”
我扑进他怀里,眯了眼笑:“不冷。”
他拉出我的手搓搓:“车里没带暖炉么?还是这么凉。快回去。”说着把裘披接下来也裹在我身上,转过身:“来,我背着。”我跳到他背上把手塞进他衣领。
他一步一步踏踏实实的踩着雪上那百余台阶,我叫他:“彻。”
他微微回头:“嗯?”
“没事。”“那你叫我gān嘛?”“没事。”“那接着叫。”
我又笑:“彻。”“嗯。”
……
到了宣室,竟看见田蚡站在殿中,我从他背上下来,刘彻伸了手脱掉我的裘披:“去炉子那里。”回头对田蚡道:“你回去吧。”
田蚡在我脸上有意无意地扫过一眼:“是,皇上。”
等田蚡出了宣室,我问道:“他,来做什么?”
刘彻轻飘飘回道:“还能有什么事,老太太眼看没几天了,太后那里可不就急了么?”
王太后……
看来有些事远远没有到头。我突然觉得心里有些发抖。问道:“那……怎么办?”
他笑道:“还能怎么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他倒是坦然淡定。我听得心疼,虽然我已经告诉母亲,我对以前的事忘了,她依然把我当亲儿子一样,吃的穿的样样亲为。
我抬眼看刘彻,他无声的看了殿外的风雪,指尖在杯盏边缘哒哒的轻敲,他的祖母、母亲、舅舅、姐姐、妻子……所有人都弃他而去。他除了空有一顶皇冠,什么也没有……不,或许,还有我……
我坐在他身边圈着他仰头笑道:“我替你挡、替你掩……”
他抬手摸摸我的脸:“说什么傻话,我不舍得。”
我把头埋进他怀里,眼里藏着泪,刘彻你这傻子。
过了几日,天还yīn着,积了小半月的雪依旧不化,刘彻出宫去了上林苑,卫青已经十五岁,我让他到上林苑去训练那些新来的将士,他出身低微,又不如李广等老将,往后要让那些将士死心塌地的效命,必是要以德服人,打一开始就得认准他才行。
红玉从外面匆匆进来,面色不安:“大人,东宫的阿禾姑娘来,说太皇太后要见大人。”
我琢磨了片刻才道:“哦,那更衣吧,我这就去。”
红玉拿了那件与刘彻相同的大氅,还有刘彻给的那条镶着九颗猫眼儿石的玉带。我皱了眉:“这个不行。”
红玉不容分说的给系上:“大人听我一回,错不了。如今皇上不在宫里,但凡长心眼的人看着你穿的,都会收敛些,大人忘了我说的话么?若你有什么差池,让皇上怎么办?”
我低了头也不再坚持,只等她给穿好才去。
许是刚刚睡好,老太太虽看着瘦的脸颊有些凹陷,但jīng神头还不错,揣着手炉坐在中殿,阿禾往她背后垫上一只枕,我忙上前跪拜:“给太皇太后请安。”
她低低地咳了一声,抬抬手:“起身坐那里吧。”
我依言坐下。
一时无人开口,我心想要不要先说什么。老太太却对身边丫头道:“你们下去吧。我有事要与韩大人相议。”
“韩嫣。”
“是,卑臣在。”我拱手垂眸。
她眼神在我身上停了片刻,“那条玉带,是我让人为彻儿做的。你知道那九颗猫眼儿石代表何意么?”
我起身离座,忙磕头:“卑臣该死,皇上他……”
她竟有些轻笑:“我知道是他给你的。若说这世上还有什么是值得我这孙儿不计代价要舍身的,只怕也只有你与阿娇了。去坐吧。”
我脚都发抖:“卑臣还是跪着吧。”难不成她要在临死前杀了我以绝了阿娇的后患?
她问话毫不遮掩:“怎么?你怕死?”
我坦然道:“怕,除非是为了皇上。”
“我不会让你死的。”老太太似是叹了叹气,“你若死了,以阿娇的xing子,怕是……”她抬手抹了抹眼角的泪。
我微一笑,也是,老太太一撒手,王太后怎可能轻易放得过阿娇和窦家。她不是想绕我一命,只是看到我为了阿娇得罪卫子夫,甚至平阳公主,想让我做阿娇的屏障,最起码,王家和田家要想扳倒阿娇和窦家,必得先杀了我,可我身后,是刘彻……
她算到了一切,独独没有算到,我之所以站在阿娇前面,只是不想刘彻对阿娇担太多愧疚,毕竟她也是这深宫里真心实意地待刘彻的人,若说目的,她不过想要刘彻心里为她存一方净土,记她念她此生不渝……若让刘彻眼睁睁看着阿娇去死,他必要一世不安。
人都道帝王无qíng,刘彻看似无甚qíng谊,那只是因为这许多年来没有人对他有qíng,就连阿娇也不念昔日让他憋着一肚子不舒坦,可是若谁对他全心全意,他又岂会不掏心挖肺?
他想要人懂他,不关乎朝堂权谋,想有人爱他,不在乎他是否是这汉家天子。皇家天威后,他一颗琉璃水晶心,又有几个人看得见?
每每入夜后,他睡梦里不安稳地皱皱眉尖轻声叫一声“王孙”,我的心便如刀割绳锯……
“太皇太后放心,有我在一日,断不会使皇后娘娘有一丝伤害。便是皇上也不会允许。”我慎重恭敬的叩头。
她点点头,“不论出于何目的,你对阿娇也从未有半分不敬,甚至不惜为她挺身而出,我想,皇上既然喜欢,留着也好。只是,我若不在,有几件事要jiāo待于你。”
“太皇太后请说,韩嫣定誓死效命。”
“这第一,便是王太后,我死后王太后必然gān政,可她毕竟是彻儿的亲娘,大汉朝以孝治天下,若彻儿做的过激,他毕竟年少……你可知我的意思?”
怎会不知,不过是想让我做彻儿的垫脚石用来投石问路。我点头道:“卑臣知道,便是太皇太后不说,韩嫣也会为皇上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她伸了两只手指:“这第二,是各诸侯王,我知道彻儿志在千秋,必不会坐视诸侯各安封地胡作非为,只是,凡是yù速则不达,再者,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亦不达。你可懂?”
“卑臣谨记太皇太后之意。便是各诸侯一个不留,也断不会毁了皇上在青史上的英名。”
她点了头,“这第三,也是我最不放心的事,便是打仗。也是我迟迟不肯将虎符jiāo与彻儿的原因,只是悉闻那次在上林苑后,你为了拉拢程不识舍了半条命,便也不想再横加阻挠,可你们要知道,天下虽平,忘战必危,可国虽大,好战也必亡。”
我抬头深深地看着已经即将风逝残烛的老太太,重重的磕了三个头:“太皇太后……”
她抬了头看了看殿内,眼光落在殿门外,似是望穿这大汉的万里疆土,轻声道:“毕竟他是我的孙儿,是要担得起我刘家天下的人。这么,我便不至于无脸去见刘家列祖。”
“是……韩嫣以xing命起誓,对皇上,死生不离,如违此誓,天理不容。”
“嘭——”
东宫的殿门被人踢开,刘彻急冲冲的扑来:“王孙。”
我刚一转身,他见我跪在地上便上来拉起身,这才对老太太行礼:“孙儿给奶奶请安。不知奶奶召王孙何事,他不过是个少傅,不理朝中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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