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回思绪,视线重新在眼前人的脸上找到落点,御紫炎的心底闪过一丝迷茫——那么月天又如何呢?
二人明明如此神似,为何心中的隔阂感却好似不再?自初见御天行时,心底便一直隐隐盘桓着的不安与疏离感,也不曾出现过。
是因月天的面容不似那人一般完美俊逸么?是因月天不似那人一般可参透人生命运么?是因月天最初亲近自己的目的并非出于好奇么?
少年的眼中满满映着自己的倒影——对于这一认知,御天行心中再次被一份莫名的满足感填满。
注意到眼前人唇边的一抹浅淡笑意,御紫炎心底竟是莫名划过一抹罪恶感——他这是怎么了?为何总是无端将月天与父皇放在一处比较?
“不要难过,我,不喜。”
注意到御紫炎眼中异色,御天行沉声缓缓说道。
“你不喜之事何其多,难道事事都要遂了你的意不成?”
御紫炎浅笑着说着,再次掩住心底qíng绪,只是,眼中,多了几分灵气。
是了,这才是他惯用的语气,并非谦逊的,而是带着点叛逆,带着点倔qiáng,甚至,带着点蛮不讲理——那是十四岁的夜禹桥,十岁的御紫炎……
“其他事,我从未在意。如今,只因是你。”
忽见小人儿面部表qíng活跃了些,御天行不仅不曾因为眼前少年叛逆的言语感到恼火,反而满眼宠溺的说道。
“为何?”
两个字脱口而出,御紫炎不知自己此时心底涌动的好奇到底为何。
“嗯?”
“为何对我如此好?我们不过算半个陌生人不是么?”
“告诉我你的名,我便回答你。”御天行挑眉问道。易容过后稍嫌平凡的脸上,添了几抹狡黠之色。
“你是在跟我讨价还价么?”御紫炎同样挑眉。
御天行同样挑眉,“怎么?我没有这个资格么?”
“呃——”
一句话将御紫炎问住,转而粲然一笑,“呵,说的也是呢,你堂堂千月宫宫主,我不过一无名小辈,怎会没有资格?”
“莫要妄自菲薄。”
对于少年有些自嘲的笑颜,御天行不自觉皱起了眉。
“我不过是讲出实qíng罢了。”
“在我眼中,你从来不是无足轻重。”
宣誓一般的言语,御紫炎心底无端一热。
曾几何时,自己是多么希望成为某一个人“最重要”之存在,可惜,这个愿望,从来不曾得以实现。
“天可曾听过一句话——‘忧伤过忘川’?”
不知为何自己会有此一问。
“忧伤过忘川”——夜禹桥前世读过的篇文章,从此短句深深刻在心底——过了彼岸忘川,忧伤便该留在彼岸背后。然而为何过了忘川,他却不曾将心殇留下,而是带着一颗充满空虚寂寥的心再次重生?
漫无目的的活着,活着——却已死了。既是死了,又为何还要活着?缠绕在自己心头许多年的问题,御紫炎始终找不到答案。
过去是为了父皇对自己的好活着,总以为重活一世,总能找到人生意义也未可知,可是十载光yīn一闪而逝,为何自己还是如此懵懂过活?
或许妄图探求人生意义所在本身便是犹如夸父逐日,庸人自扰,但前世继续了几十年的思绪,早已成为深入骨髓的坏习惯,挥之不去。
“告诉我,你到底为何如此难过?告诉我,如何才能让你不再难过?”
御天行沉声询问着。
梦回几年长 第二卷 问qíng 第八十五章 临风怪事 (改后)
章节字数:3938 更新时间:10-06-14 21:16
第八十五章临风怪事
少年眼中的伤悲太过深邃,好似无底深渊,可以将一切希望与光明吞噬,空dòng的脆弱,使得御天行的心好似刀割。
此刻,他宁愿付出所有,只为抹平少年眼中一切伤悲。
“为何?”
御紫炎喃喃重复着,“为何——若是知为何,我是否便可以不再伤悲?若是知为何,我是否便可以填补上心里一直破着的dòng?若是知为何,我是否便可以再次相信爱?若是知为何,我是否——”
我是否便能拥有一份完整的“爱”?
不知自己为何会对月天说起这些,只是莫名觉得,此时,沉淀在心底几乎已被自己遗忘的qíng绪,在这人面前似乎可以找到一个出口宣泄而出。
几十年的孤单挣扎,几十年的自我封闭,几十年的佯装坚qiáng,几十年的虚伪欢颜,在这人面前似乎都可以找到一个出口宣泄而出——只因这男人,是第一个,亦是唯一一个点破他的“难过”之人。
“——”
无言的将眼前这此刻显得别样脆弱的少年轻轻拥入怀中,御天行此时心底被一种陌生的感qíng充满——怜惜、心疼、珍视、柔qíng……似乎世间任何一个词汇都无法心中此刻隐隐揪着扯着抽动着的感觉。
似乎世间的一切都已不再存在,心中生出一根线,线的另一端牢牢系在少年手中,少年一个眼神便足以牵动那根线捆缚住整整一颗心。
御天行不再计较凭何少年能牵动自己心弦,只想用自己的体温温暖怀中人儿冰冷僵硬的身体,只想用自己的双臂为怀中人儿撑起一片无忧无虑的天空。
那一刻,御天行似乎终于懂得了何谓爱——并非单纯掠夺与占有,而是给予——包容一切、不求回报的给予,给予心爱之人自己的一切怜惜、心疼、与珍爱,将他好好捧于手心,呵护于心坎,只为了给他这世上全部的爱……
……
面前月天的衣衫不知不觉间早已湿了大片。
“——”
千言万语涌到口边,御紫炎终究未能说出口。便是前世对于最亲近的信友,夜禹桥都未曾全部敞开心门,如今,对着一个“陌路人”,如何敞开心门?
想到自己如今身份,御紫炎淡淡的由月天怀中退出。白皙的手指轻轻拭去脸庞未gān的泪痕,“让天见笑了。”
“为何?——”
一瞬间,御天行本以为少年已对他敞开心扉,此刻,却又再也无法问出口——为何这副幼小的身躯里面似乎盛满了孤单与伤悲,却又硬生生承受着不肯寻求依靠?
“呵,只是有些想家了。”
御紫炎淡淡的笑道。前世今生几十年,从未试过在人前落泪,如今只好借着这副少年的身子再装一次幼稚无知吧。
如此失态,今后绝不会有了,再不会有了……
“咚咚——”
御天行正yù再说些什么,却被一阵突兀的敲门声打断,不悦的蹙眉,冷润的声音此时隐隐含着一丝怒气。
“谁。”
“主上,月非医求见。”
御天行轻挑眉,月非医如何会在此处出现?虽说月瑶是千月宫旗下产业,但月非医不过是千月宫一名医师,千月宫的产业,轮不到他来过问。此时他在此出现,所为何事?
低头看看自己胸前湿了大片的衣襟,抬头看到少年脸上染着一抹绯色的冲自己歉意一笑,做了个“抱歉”的口型,御天行递给少年一个安心的眼神,随后才冷冷的对门外说道,“门外候着。”
御紫炎见月天起身脱去身上的衣衫,换上gān慡的衣裳,又冷冷说了一声“进来”,月非医才毕恭毕敬的轻启门扉,无声进得门来。
对于月天的冷淡,刚刚进得门来的月非医似乎没有半点不快。御紫炎再次在心中感叹,千月宫中确是尊月天为神啊。
见到房内站着一名少年,月非医微愣了愣,待看清少年面孔,再看向地上随意丢着的衣衫,月非医眼中掠过一抹复杂难辨的颜色。
月非医不明白,如此长相平凡的一名少年,主上为何会有“兴趣”。便是此人眼下是服了易容丹未曾以真面目示人,但千月宫染香堂中那些少男少女哪一个不算“国色天香”,都未曾见主上多看一眼。如今一个不知来历的小小少年,能有何过人之处?难道是……
感受到月非医别有深意的打量目光,御紫炎心中涌起一阵不悦——在宫中那些嫔妃充满妒意的视线已是令他受够,他只道一切皆因自己那张愈长愈jīng致的脸。
而此时服下易容丹,换了张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脸,为何还要忍受别人这种无中生有、别有深意的目光?
隐隐察觉出身边人儿的不悦,御天行此时才注意到月非医的眼神,再瞥见自己随意丢在一边的衣衫,顿时明白了少年不悦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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