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天行微眯的凤目中闪过一丝jīng光。
“父皇!——”
御紫炎心底一惊,猜不透御天行为何突然有此一说。
“嗯?”
见御紫炎似是有异议,御天行挑眉看他。
“这……”
御紫炎不是不知回绝意味着违抗圣旨。
“不愿?”御天行问道。
“——父皇之命,乃是金口玉言,紫炎可能不听?”御紫炎反问道。
“若你不愿,父皇不会勉qiáng于你。”
几时曾有帝王会顾及他人意愿?御紫炎心中又是一阵暖意。
“紫炎不曾说过不愿。”
“那便是愿意?”御天行再次确认。
“是!紫炎愿——意。”
被父皇语气中一丝揶揄惹得不豫——这个男人,明明知道他讲话便是如此别扭,却每每非要bī他直接讲出。
今日午膳时也是如此,父皇三番两次非要说出他是否愿意与父皇一同用膳。
他不肯说,父皇便威胁说要每日早中晚三餐都来凌烟宫来用。开玩笑!若果真如此,后宫那些善妒的嫔妃娘娘们还不将他凌烟宫的门槛拆了去?!
看着父皇那副“yīn谋得逞”的模样,御紫炎心中便又气又恼,气他故意bī自己讲出心里的话,恼自己竟是每每被他三言两语惹得失了常态。
眼见御天行凑在近前的俊颜但笑不语,御紫炎不动声色微退一步,行礼道,“紫炎告退,请父皇早些歇息。”
“嗯。”
见御紫炎后退的小动作,御天行微怔,心底微微有一丝莫名的失落感,却并未去深究。
眼见御紫炎转身离去,御天行久久凝视紫衣背影……半晌,亦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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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六,白尘回到大央,虽一例淡淡笑着,面上却难掩一丝倦容。御紫炎只道师傅旅途奔波,未曾多想。念及日前御天行的jiāo代,待白尘稍事休息,便对白尘讲了。
白尘便去见御天行。
“天行要带炎儿出宫?”
两人进到密室,白尘端起桌上的白玉茶碗,直接问道。
“是。”御天行看向白尘,面无表qíng。
“你身边的默出去办事了?”
“没有。”
御天行微挑眉。他自是知道白尘言下之意,既然默在,他出宫理应带着默即可。
“——可否告诉我原因?”
略思索片刻,白尘问道。御天行坚持如此,怕是有什么理由吧。
“朕日前算到近期内朕将有一次劫数。yù渡此劫,需离宫一段时日。”
“——”
白尘浅笑着半眯着双眼,不语,只是看着御天行,似是在等待下文。
知白尘未被说服,御天行微叹口气,“其实朕同时也曾试图解读炎儿命格,却未看到半点。只是,朕有种感觉,yù渡此劫,炎儿须待在朕身边。”
御天行心中不是没有疑惑。看不透别人命格——过去从未发生过这般qíng形。隐隐的,御天行似是觉得心中有些什么悸动着——此行,一切疑惑似乎都可得到答案。
白尘依旧不发一言,只是默默饮尽杯中茶。修长的手指摩挲茶杯边缘,抬眼看着御天行,眼神却似乎落向不知名的远方。
“既是如此,你便带着炎儿出去吧。”
良久,白尘终于放下手中茶杯,悠悠说道。
“多谢前辈成全。”
“呵,成全谈不上,眼前之人还需自行珍惜。否则便是近在咫尺,也不过是无gān路人。”
白尘低声沉吟。
“前辈?”
御天行听到白尘的话,却并未理解,“当日十年之约只过五年,待朕此次劫数一过,若炎儿依旧想随前辈出外游历,朕不会阻拦。”
御天行心中一缩,此时方才蓦地记起,御紫炎与白尘尚有十年之约。他,到底留不住他么?……
“眼下我能教的,炎儿已学得成十,这天下,他也已看得七、八成去。今后他也不必非要跟我四处走了。至于十年之约,全看炎儿如何决定。”
白尘似有深意的看着御天行,缓缓说道。
御天行微愣,炎儿,尽得白尘真传。那人儿的皇子身份又是对他加以隐瞒。
见白尘反应,似是知晓其中来龙去脉,却又总是不肯讲明。这背后到底有何缘由——
“天行有何疑惑,不妨日后与炎儿相处时自行寻找答案。”
白尘心中暗叹,炎儿好不容易心中松动了些,天行心中却又节外生枝出了些疑虑,帝王家到底有些隔膜难以跨过——么?
也难怪炎儿一直总对天行“帝王”身份诸多顾忌。
所谓“日久见人心”,时日久了,天行自会知晓吧——炎儿一颗玲珑剔透心,无意皇位,无意天下,连长生不老,他都不曾在意。无yù无求固然落得轻松自在,只是,炎儿当真无所求么?
此次天行的劫数或许是个契机,解的不只是天行的惑,他的好徒儿,亦可找到一直想要的答案也未可知。
离开御华殿,白尘回到凌烟宫,见满院的海棠开得正好。
微风起处,带起无数花瓣随风起舞。院中,一抹紫影站着出神,背着双手看着满地的花瓣,不知在想些什么,一时妙眉微锁,一时又展开笑颜,最后仰头望天,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顿觉心智清明。
“——”
白尘走上前,略微沉吟,道,“炎儿可是不想随天行出宫?”
“……不。只是——”
御紫炎闻声转身面对白尘,缓缓说道,“如今,不知该如何待在他身边。”
“哎。”
白尘微叹口气,物是人非,他如何不知那滋味,只是,“炎儿,你可知天行要带你出宫是因他算出自己近期有劫数。而你可助他渡劫。”
“我?”
御紫炎微显讶异,转念一想,却摇头,“不可能,他参不透我命格,如何知晓我可助他渡劫?”
“确实,他是不确定你可助他渡劫,他说他直觉如此。”
“胡闹!”
御紫炎紫瞳圆睁,一反平日的冷淡模样,声音竟微微带着丝颤抖,“渡劫系他安危,事关重大,他怎可如此糙率!”
“——”白尘无言,只别有深意的望着御紫炎。
被白尘望得久了,御紫炎忽觉自己失态,正yù言语,却被白尘再出惊言震得愣在当场。
“qíng,不自知。炎儿,五年腊月初八,五条平安结,此刻既已各回各位,心底最后一丝挣扎到底是为哪般?岂知你便再逃,心出卖了你,你又能奈他何?不如随心而行,免得自苦,也平白错过了手里的缘分。”
紫衣的人儿生生愣在了原处,他不知,他从来不知道,原来白尘眼中的自己竟是如此。只是——他心底仍自留着一丝不信,他也不敢去相信。
当日是他亲手放了手里的线。如今便断难再有抓住的时候。
当年父皇给他全副信任他不曾珍惜。而今时今日,他原本以“紫幽”之名与父皇重逢,而后又多出了“影卫”的身份。
便是此事上父皇并未多做计较,但接着,他身上平白多了个“皇子”身份。
父皇便是不曾表现出来如何,心中到底疑虑难消吧?那一夜父皇试图解读他命格便是明证。
思及此,御紫炎心中闪过一丝极浅淡的隐痛。
忽略心中隐隐难过,御紫炎心想,无论如何,他定会保父皇周全,哪怕陪上xing命——当日宣誓做了父皇的影卫,不只是一种形式,他确是献出了自己的忠诚——即便这忠诚背后,还夹杂着许多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qíng感。
“徒儿,陪他渡劫便是。”
白尘淡淡的笑了,“好孩子,不必想太多,花谢花开,cháo涨cháo落,万物皆有道,qiáng求不得,也逃脱不得,只顺着你的心便好。早些歇了吧。明日便是你的加冠大礼了。”
翌日早朝,御紫炎身着浅huáng衣袍,脚下猩红地毯,头上huáng金屋顶,缓步走入大殿,眼前高高在上的龙椅,坐着一身龙袍的御天行。
十五年前,他在这个地方行了抓周之礼,下了早朝被那个清冷的男人抱回了御华殿。十五年后,他同样在这个地方行加冠之礼,一步一步走上金阶,走到御天行的面前。
御紫炎缓缓跪倒,上方的男人将碧玉冠轻轻套在他束起的发髻之上,柔柔的将冠带绕过他的耳畔,带着他抬起下颌,系冠带。仰起的紫瞳直直的注视着眼前霸气十足的俊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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