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紫炎言至此,悠悠叹了口气,侧过头去依旧枕在御天行的怀中,却举起自己的手,端详着喃喃说道,“任凭如何出色的人才,到底身不由己,成了上位者用以攻心弄权的棋子。这三尺宫墙之内,当真须得无qíng才活着心安理得么?”
御天行闻言微微使力扳过那张有些失神的小脸,qíng不自禁俯下身去轻轻亲吻着怀中人儿的额头,不带一丝qíng`yù,只有柔qíng的慰藉,“炎儿变了。若是从前,炎儿总会冷眼旁观,虽是会感慨惋惜,却断不会真的为他人难过,更不会感怀皇族无qíng。”
“是——么?”御紫炎不似平日里讶异于御天行如此亲密的触碰,却只是微微抬起头扯出一个空dòng的笑容,“或许是吧。说到底,紫炎也不过是过客一名,不知为何而来,也不知几时便会离去。哪里还有余力去关心旁人的喜怒哀乐?”
“——”御天行眼神复杂的看着眼前的人儿,一双薄唇几经开阖,终是没有说出心里涌起的话。
御紫炎并未注意到御天行眼中的神采,只是陷入自己的思绪,悠悠叹息一声,眼神蓦地飘远,喃喃说道,“不过前生,夜禹桥似乎也总觉得是个过客,少了些许归属感呢。”
不想看这人儿露出如此淡漠的表qíng,不知不觉之间,御天行似是觉得有什么在悄无声息发生着。
心中隐隐不安的感觉逐渐扩大,御天行蹙起帅气的眉,伸手挑起御紫炎jīng致的下颚。
御天行带着一丝微凉的手指拂过御紫炎姣好的眉,划过透着一丝迷茫的目,抚上显出几分暗淡的颊,最后托起微尖的颌,“父皇知道炎儿带着前世记忆再生为人,心中多少会有芥蒂。但是炎儿留下了缘枫、墨雨,如此尽心尽力教导二人习文练武,炎儿不也是正一点一点融入了这一世?
况且还有父皇陪在炎儿身边。如今的炎儿也会笑得像个孩童,也会不时顽皮使坏,也会间或随xing撒娇,也会jiāo出一点真心,也会偶尔依赖父皇。如此的炎儿,父皇是乐见的。难道炎儿觉得不好么?”
心中不安的感觉再次扩大,御天行仿佛在担心着什么似的,有些急切的解释着,说服着御紫炎,同样说服着他自己。
“我?”御紫炎眉梢微挑,带着一丝迷惑的反问一声。
“不——好吧。前世之事,紫炎已忘得八成。当日为何在阎府许愿无爱,也是无从记起了。如此,才是好吧?因为忘却,而无知觉。而如今——”御紫炎指指自己的心口,脸上掠过一丝极浅淡的苦涩的颜色,“若因为改变,这里又有了知觉——有了知觉,便知道了痛。如此——则不好……”
御紫炎透着一丝脆弱的声音深深敲入御天行的灵魂深处。他的炎儿,为何会认为对这一世的人生有了qíng,却会先领会了痛?
御天行两道剑眉锁得更深——近日里御紫炎的改变,朝夕相处的御天行并非毫无知觉。御紫炎当初说过在阎府曾许愿无爱。当时御天行也并未当真——毕竟御紫炎转世为人,成了他的皇子,而并非成了杀手。
但如今看来,当日所说之事,或许……
“父皇,不要爱不好么?父皇同样冷qíng无爱,才能没有任何弱点。这样,不好么?”
御紫炎扬起头,一双紫瞳似是失去了焦距一般询问着御天行,冰冷的温度蒙上双瞳,由一张小嘴中吐出的言语,似是要将御天行全身血液冻结。
“……”面对御紫炎的问话,御天行不知该如何回答。
曾几何时,御天行同样认为自己冷qíng无爱。但如今,他却早已不再是冷qíng之人,更加不再是无爱。御天行此刻多想告诉御紫炎,他正是他心中所爱。无关xing别,无关亲缘,他只是被这人儿的灵魂所吸引。
但是——面对这般模样的御紫炎,御天行却是不知是否该告诉这人儿心中所想。
“炎儿莫痛,有父皇在,不会让炎儿再心痛,不会。”
仿佛宣誓一般,仿佛生怕御紫炎再次抛却心中溢出的一点点qíng,御天行一遍又一遍反复呢喃着。
“呵。”御紫炎淡然一笑,悠悠说道,“父皇不必为紫炎担心。痛——紫炎早已忘了那是种什么滋味。”
看到御紫炎如此一笑,御天行眼中神色,莫名暗了几分。
并未曾注意到御天行眼中的异色,御紫炎只觉心中似乎蓦地划过一些破碎的片段,头痛yù裂的感觉,使得御紫炎抿了抿唇——十五年,还不曾到啊——心中莫名一个声音响起,却是得不到回音……
“炎儿怎么了?可是觉得哪里不适?”
注意到御紫炎表qíng细微的变化,御天行开口问道。
“不,没什么。”御紫炎垂下眼帘,遮住眼中神采,轻声说道。
自御天行的怀中滑出,御紫炎双手背后踱至窗前,轻轻推开一扇窗,夏日午后耀眼的阳光顷刻洒入,过度的亮光晃得御紫炎微微眯起双眼,一双紫瞳中折she出七彩的光芒,望向窗外的视线却丝毫不受影响,似要望断天边。
御天行自是看不到御紫炎此刻眼中正闪烁着的飘忽的目光,只是觉得那紫衣的人儿,似要消失在包裹他全身的璨金光辉之中,不自觉的抬起手想要抓住那似要远离的人儿,却因御紫炎的话僵在了半空。
“父皇,待此事了结,可能陪紫炎出宫走走?”
紧绷的心弦稍松了些,为那人儿说的是愿自己陪他一同出行,而非要求独自离开。
“当然可以。父皇早便允诺过要带炎儿出宫游玩,只是一直苦于不得机会。是父皇食言了。”
御紫炎悠悠转回身,金橙色的光晕中,那淡淡的笑容却没有一丝温度,“父皇终年勤于国事是百姓之福。紫炎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却也深知父皇自有父皇的身不由己。”
——这皇宫里的人,各人自有各人的身不由己。
“炎儿不喜留在皇宫?”
——炎儿可想离开?
听到御天行如此问,御紫炎微愣,侧过头再次看向窗外,全然不知御天行的手紧攥成拳qiáng自隐忍着将那人儿禁锢怀中的冲动。
一个声音在御天行心底深处不住呐喊,不要承认,不准承认,若是从你口中听到你想离开,父皇不知会做出什么举动——
“呵,不喜?”御紫炎歪着头略回味咂摸一番,“谈不上。活在皇宫之中自是时时无趣、处处虚伪。只是紫炎既是生在了皇家,便早已与皇宫结下了不解之缘。
这无趣又虚伪的皇宫中,住着母妃;这无趣又虚伪的皇宫中,住着父皇;这无趣又虚伪的皇宫中,住着与紫炎早已亲如手足的月与洁;这无趣又虚伪的皇宫中,住着年幼无依的缘枫、墨雨。
于是紫炎便不再是了无牵挂的孤家寡人,于是紫炎身上便多了许多牵绊,于是,紫炎便不可能随xing妄为。”
御天行心中似松了一口气,却又觉得隐隐的发疼——这个人儿并非不想离开,不曾离开,只因那些名为“忠仁孝义”的责任。这人儿并非喜欢心计谋略,却为了他与韵薰、秦殇周旋试探。这人儿并非冷酷无qíng,却为了他将心中对于韵薰的一份友善之qíng亲手抹杀。
“何况,”御紫炎自顾自的继续说着,“便是出得宫去又如何?天下之大,却没有一处是紫炎的归属。好比前世的夜禹桥,四处游走,看尽名山大川,心里却依旧是空的。若无根浮萍、无线纸筝,留着或走着,却是无差。”
“炎儿属于这里,父皇便是炎儿的归属。炎儿便将这御华殿当做脚下的根,将父皇的挂念当做手中的线,可好?”
“——”一双紫瞳微微有些诧异的看着几步跨至自己面前、言辞迫切的如告白般言辞恳切、诚心相询的御天行。御紫炎心中莫名的闪过一丝不安,却也只是一瞬间,便又被遗忘。
“可好?”御天行再一次追问道。
御紫炎未置可否,只是对着御天行淡淡的一笑,“看来紫炎当真令父皇担心了。”
“炎儿——”
“父皇,紫炎无事,不过一时感伤,莫名说了些胡话,父皇切莫放在心上。”
“唉。”御天行再一次无奈叹息道,“罢了,父皇不bī你,只是希望炎儿记得,无论何时,无论发生何事,亦无论炎儿走到何处,有父皇之处,便是炎儿可以安心停驻之处。”
“父皇对紫炎的好,紫炎一直记在心上。母妃、还有身边的人对紫炎的好,紫炎同样放在心中,是以紫炎留在宫中并非如此为难。父皇也不必为紫炎担心。紫炎对眼前的生活并无不满,只是偶尔发些牢骚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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