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看向紧闭房门,却又似是透过那房门,看向另一个房间,祈怜铭靖悠悠说道,“只不过——三殿下他并非不识人qíng世故。我们能够看出这些不自然之处,能够想到这些。一路上与这孩子接触最多、且又本就有着一颗七窍玲珑心的三殿下不可能看不到、想不到,不是么?”
听到祈怜铭靖一语道破关键所在,燕琉璃原本满是戏谑笑意的眼中掠过一丝极不易察觉的懊恼与焦急之意。
轻摇一下下唇,燕琉璃说道,“你道他当真不曾看出其中不妥么?只是不知为何,平日里总是明镜儿般的一颗心,却在装糊涂!”
“大概……是因为父皇他老人家对这孩子很是不同罢?”
御隽兖微微一笑,比起燕琉璃的心浮气躁,倒是添了几分安然,“而且三皇兄他自己本就是个心软的人。尤其是对弱势一方,而这个小家伙……显然是这一类人的杰出代表。”
“哼!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如此简单道理,他怎会不明?”
御隽兖不提此事还好,提起此事,燕琉璃脸色愈发不善,恨恨说了一句。
祈怜铭靖见状眉梢轻挑,饶有兴致看向燕琉璃,悠悠说道,“我以为,燕姑娘对御陛下一向欣赏有加。今日却又突然发觉,姑娘似是对御陛下颇有些积怨于心。”
燕琉璃闻言蓦地抬头,一对美眸斜睨着祈怜铭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眼底划过一道寒光,“对于御陛下,我自然是欣赏有加。但,这并不包括我能容忍他害紫炎伤心。”
“喂喂,也还不到这么严重地步吧。”
御隽兖状似惊讶的咋舌道,“父皇对三皇兄一往qíng深,又怎会害他伤心?”
凌厉美眸蓦地转向御隽兖,似笑非笑的模样更比方才咬牙切齿之时愈发令人胆寒。
当年那位令人闻风丧胆、喋血带笑的燕昭太子仿佛重新出现在众人眼前,凉凉的话语直令御隽兖不自觉缩了缩脖子,“不要告诉我,我在说些什么,你会一无所知。”
不等御隽兖接话,宇文凌禾却已是上前一步格挡住燕琉璃刀子似的目光。
静静听着燕琉璃与御隽兖之间哑谜一般的对话,祈怜铭靖虽不明内qíng,却也不曾想过仔细打听。
……
一时之间,几人各怀心事,竟是陷入短暂沉默。
片刻过后,终是有人出言打破房内诡异沉默,“可是,我有一事不明——”
几人循声齐齐抬头看去,却见说话的,是一直不曾出声的上官敬。
“上官大人所指何事?”
祈怜铭靖一见是心爱之人发话,积极响应道。
“诚如几位所言,这孩子来历、目的多有可疑之处。但是,也如风公子所言,那晋王目的在于他。那,若这孩子当真可疑,他该是更加亲近风公子,而非与此事毫无相gān的御陛下,不是么?”
一句话竟是提醒了一众人。几个自认为jīng明聪慧的天之骄子不约而同齐齐朝上官敬投来闪亮目光。
被几人盯得有些发毛,上官敬不由得想向后退。谁知却被御隽兖抢先一步,行事每每出人意表的御隽兖全无半点皇子风范,手掌大大咧咧拍在上官敬肩上,生是令毫无防备的站立不稳向后趔趄倒去。
“哈哈!上官大人!没想到你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关键时刻倒是目光如炬厉害得紧啊!不愧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辅大人!当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上官敬重心不稳本以为还会láng狈的倒退几步,却不想被一双手稳稳扶住。蓦地回首,正撞入祈怜铭靖如和煦chūn风般温厚目光。
心底蓦地一动,上官敬一时间竟看着那闪烁着浓浓笑意的目光忘记了站直身子。
“六殿下,上官大人乃是文臣出身,还请你手下留qíng啊。”
含笑的话语近在咫尺,便连温热气息也好似一同钻入耳中。
上官敬愈发觉得自己哪里有些不对劲。
略显得有些慌乱的站直了身子,上官敬回身向祈怜铭靖拱手一礼,“多谢公子。”
然而抬目一瞬,似是看到祈怜铭靖眼底划过一丝极隐晦的惋惜与失望之意。
上官敬顿时感到心里似是被什么敲打了一下一般。微乱了呼吸,刚刚抬起的眼睑倏地重新垂下,再不敢去直视他一直追随到距离启仙千里之外的此处的年轻男子。
看出了上官敬惴惴不安模样,祈怜铭靖再次在心底暗叹一声。
果然还是cao之过急了么?
祈怜铭靖注视着眼前这个微弓着身子不肯再抬头多看他一眼的人。
虽然……舅舅对他的存在有了鲜明的意识。但,距离两qíng相悦,似乎还遥远得很呐。
不愿再看着心爱之人对着自己摆出一副低姿态,祈怜铭靖深吸一口气故意扯开话题,又或者说是言归正传道,“而今这孩子身上又多了一个矛盾之处,我们今后又该如何应对呢?”
听到祈怜铭靖这一句问话,众人恍然表qíng掠过,重新换上的,又是一副凝重颜色。
第五八一章夜潜晋王府
“哎——”
正当几位天之骄子也对这个问题一筹莫展、陷入短暂沉默之时,门外却是传来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
然而,即便是再轻的叹息声,房内几人又岂会错过?更何况,门外之人显然并未刻意隐藏行踪。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房内众人视线纷纷齐聚于门口。毫不意外,映入几人眼帘的,正是御紫炎略有些无奈的容颜,以及,在他身后喜怒莫辨的淡漠俊脸。
“御陛下(父皇),三殿下(紫炎)。”
众人对于二人突然出现也不曾觉得突兀,更加不曾因为方才他们的谈话极可能已经被那二人听了去而感到半分尴尬。
而御紫炎也不曾多说些什么,只是与御天行齐肩悠悠步入房间,看了一眼熟睡在chuáng上的小小身影,紫眸中一闪而过复杂色彩。
再次抬眸,眼中已是一片淡然从容。
对几人微微一笑,御紫炎说道,“多谢几位代为照看宁儿。师傅与白阳已经趁夜前往晋王府。若无意外,应可在天亮之前归来。诸位辛苦了一日想必也都乏了,还请早些歇息去吧。”
温文有礼的几句话,言简意赅将想要表达的意思、传达的信息尽数涵括。最后一句体贴入微的劝说之言更是让人无可指摘。
但了解御紫炎的人都知道,此刻他那浅淡笑意,却正是略有些不悦的证明。只不过,在场真正懂得御紫炎那一抹若有似无笑意最深处含义的人,只有御天行一个。
然而,即便众人未曾体味出御紫炎那一笑真正的含义,却也对御天行周身逐渐转冷的气息有所察觉。
燕琉璃抿了抿唇,到底不再赘言,率先一步转身离去。
而御隽兖、祈怜铭靖见状也便纷纷向天、炎二人点头示意,而后各自携了宇文凌禾以及上官敬退出了房间。
出了房门,几人相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莫可奈何。
纵使他们心中有再多不解与疑惑,当事几人已认准了一面,他们也无计可施。
反正白尘与风白阳此刻大概已经身在晋王府,是非曲直,就让他们两个涉事最深之人自己去了解罢。
即便风白阳当局者迷,那仿若谪仙一般活了千年、看破世qíng的御寰开国祖皇帝想必不会轻易被蒙蔽了去的罢?
思及此,几人也便将满腹狐疑放在了一边。奔波一路,宇文凌禾身负修行、燕琉璃以及祈怜铭靖身负武功倒还不觉如何,但基本可算是ròu身凡胎的御隽兖与上官敬到底难免露出几分疲态。故而几人也便各自回房歇息。
而他们刚刚离开的房间内,御天行无言将爱人身子转过,轻轻揽入怀中。
一下一下轻抚着爱人脊背,御天行闻言劝道,“实qíng到底为何,师傅与风白阳明早便会带回结论。炎儿便不要再为此事费神了。”
若是方才那几人听闻御天行这一言,定会感到惊讶非常。他们口中“对那孩子十分不同”的睿思帝陛下,原来竟然也对这孩子来历目的早已存疑。
“嗯……”
及至御紫炎由御天行怀中闷闷应了一声,说明埋首于爱人怀中显出几分逃避之状的少年,竟然也是对此事保持相同态度。
“其实……”
御紫炎迟疑吐出二字,却又再次顿了顿。又是半晌,方才继续说道,“琉璃他们说得不错。个中矛盾之处,我何尝不知?但……对着宁儿,总有种十分奇特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说话间,御紫炎双手已是攥住爱人衣襟而不自知。
听到爱人吐露心底最深处感受,御天行一向锐利jīng明、仿佛能够看透一切的目光也变得有几分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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