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话听在将暝耳中,却微微的,有些刺耳。
【本神就是喜欢他这块木头疙瘩你管得着吗?!】
毫不掩饰自己心意的幻狐,说出的话使得众神人纷纷窃窃私语、嘲笑讥讽声此起彼伏。
吵死了——
将暝蹙眉心想。
但是,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没有幻瑛那般能耐,可以帮那只头脑不好的笨狐狸解去体内剧毒。
头一遭,心底隐隐传来阵阵焦躁不安之感。
【真是不知羞耻。】
景天似是认准了幻瑛命不久矣,无所畏惧斥责着幻瑛的真心直言。
而将暝也知道,对方的自信理由充足。
【哼。】
脾气火爆的幻瑛这一回却没有理会景天的奚落嘲讽。但下一刻,挡在将暝面前的身影却是猛的爆发出无限力量。
深不见底的眼眸之中掀起一阵波澜。身中剧毒的幻狐竟是打算——自爆?
不等将暝做出任何反应,浮世轮突然启动,便要将将暝收入其中。
已是拥有神力支撑的浮世轮,即便幻瑛自爆也能将将暝毫发无伤的转移至其他安全地带。
但或许幻瑛自己都没有想到,就在将暝被浮世轮收起前的一瞬间,将暝周身也突然迸发出惊人神力。
!
没料到将暝此刻竟还有爆发出如此惊人力量,本就已经因为幻瑛自爆之举震惊不已的景天更加呆愣在当场。
熠熠金光迷了所有人的眼。往生鉴照下,竟是阻挡了幻瑛自爆的举动。
神魂被缚,幻瑛面露不甘颜色,但即便自爆不成,方才一番折腾也早已催动了剧毒加速蔓延。有些气闷的瞪着那面无表qíng的罪魁祸首,幻瑛气急败坏的吼道,【将暝你个混`蛋!白白làng费了本神一番心血!本神就算自爆也不会让你受伤啊!!!】
淡淡看了一眼吼声震天的幻瑛,一向xingqíng刚烈的幻狐,此刻竟是……微微红了眼圈。
【我知道。】
云淡风轻回了一句。将暝心中,却是微微一动。
【你知道?!你知道还——】
因将暝一句话愈发瞪大了双眼,幻瑛仍然心有不甘的嚷嚷着,却在下一刻,话音僵在唇边。
【你若自爆,便是往生鉴也无法阻止你魂飞魄散。】
仍是没有什么感qíng蕴含其中的解释,却使得幻瑛顿时喜形于色、心花怒放。
【你舍不得我魂飞魄散?!?!】
【……】
但可惜,回应他的,一例还是将暝惯常的沉默。
有些气闷的嘟囔着无人听到的话语,幻瑛一双紫眸却是滴溜溜转着,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只有将暝知道,这只剧毒攻心,注定丧命的幻狐,此刻却仍在盘算着如何打退更多围攻神人,好保他全身而退。
心中暗自叹息一声。这只幻狐,为何直到此时仍一心一意只为他着想?
但,这句问话,却永远也不会问出口。
头顶金光愈发qiáng盛,原本因为煞气而四处消散的祥云竟是重新聚拢。
缺少血色的苍白容颜在七彩祥云映衬之下,竟有种别样的病态美感,举世无双。
微眯着一对狭长凤眸,将暝口中法诀熟练念出。
无法阻止这只幻狐以命相护,至少——了了他此生一直耿耿于怀的那个心愿吧,也算回报他三番两次相救之恩。
【来世,让我来爱你。】
淡淡的话语,没有一丝温qíng可言。若不听那话中含义,还以为是公式化的宣读文书,没有半点趣味爱意可查。
但,即便如此,也足以令幻瑛惊得瞪大了双眼,连欢喜都已忘记。
【……】
过了半晌,直至幻瑛再也承受不住体内剧毒侵蚀,魂魄开始裂散,承受着非人痛苦的幻瑛却是后知后觉的大喜过望,【将暝!你刚刚在说什么?!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将暝!哈哈哈!什么叫做‘皇天不负苦心人’?!看你一块万年冰山还不是被本狐给融啦!!!】
有道是“人逢喜事jīng神慡”,即便下一刻就要魂飞魄散,幻瑛仍是喜上眉梢。
【虽然这话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实现,不过本狐可是记下了!你自己说过的话若敢反悔,本狐绝不会善罢甘休!】
默默点头,算是允诺。
然后,再不多说一句话,耀眼金光之下,幻瑛满足的阖上了双眼。
【……】
口角淌下血迹殷红,将暝眉峰微蹙。
即便是往生鉴,也无法完全留住那狐狸的三魂七魄么?
同样的,头一遭萌生懊恼qíng绪,还是因为那阖了眼仍旧傻笑着的幻狐。
唇瓣轻抿,不动声色静静燃烧起幻瑛刚刚治愈的神婴。
如今之计,也只有尽人事、听天命了吧?
将暝心中默念一句,再不去关心结果如何。
但,原本一副听天由命模样的幻瑛,却在下一刻惊得瞪大了双眼。
【将暝你——】
看着将暝丹田内的神婴已燃烧了大半,幻瑛微红的眼眶终于完全失去了束缚,豆大的泪珠如断了线的珍珠般颗颗滚落,【笨蛋!蠢货!你怎么——!】
话僵在唇边,再也没有机会说完。只因,景天天师再次趁人之危,在将暝胸口又是一记重击。
于是,往生鉴微微一晃,束魂之力受到gān扰,幻瑛魂魄顿时兵解散开。三道白色光芒流星一般坠落天际。而将暝也再无力凝聚神体,身子后倾,追随着那天际流光,共同坠落。
而觊觎宝物方才惹出诸多事端的景天天师正要抓住遗留在原处的往生鉴与浮世轮,却见两件法宝如同有着灵xing一般,躲开了包括景天在内所有人扑来的身形。下一瞬,天际又是两道流光划破长空。
第六零九章梦回几年长(一)
【哼!妖孽痴心妄想,落得如此下场也是自找!不过是得了些天地灵气便狂妄至斯,还自甘堕落恋上同xing,注定生生世世天煞孤星之命,断qíng绝爱、永无福祉可言。你与将暝,也定是此次错过、可遇而不可得。相恋之约,永不得成!】
天师盯着脚下,所站之处是飘渺云端,而将暝、幻瑛早已不见了踪影。夺宝不成、白忙一场却落了场空的景天面目狰狞,口中恶狠狠说出毒辣诅咒之言。
幻瑛数千年来心心念念便是与将暝玉成好事。而景天就偏偏诅他、令他无法如愿。
须知景天出身水芜派,修习的是巫灵诀,日积月累,随随便便一句话已是能够轻易对他人施下无从抗拒的诅咒。
若是平日里,幻瑛本就是天地灵shòu、不在五行之中,景天咒术根本与他无忧。然而彼时幻瑛身陨,神魂裂散,早已无法与景天咒术相抗。
一时之间,眼见景天咒术便要追随幻瑛生生世世、永不退散。
就在这时,一道怒气冲冲声音响起,【大胆景天!敢伤我义弟,我叫你不得好死!】
来者正是匆匆赶到的蝶神玄舞。而与他同来的,自然毫无悬念乃其爱人,已成龙神的敖瀚。
早已知晓景天与二人之间恩怨的玄舞见义弟殒命,不由得气红了眼。而敖瀚与幻瑛有师徒之谊,与将暝后来亦是jiāoqíng匪浅,因此对景天之举自也没有半点容人之意。
【天师为免太过不知qíng识趣。坏人因缘,孽业何止千万?】
虽是晚了一步不曾救得幻瑛、将暝,但景天诅咒之言他们不曾错过。
千年来亲眼得见幻瑛对将暝一片真心从未改变,而今哪容得杀害瑛、暝之人再放下如此不近人qíng诅咒?然而咒术已成,若想改变,非除去下咒之人而别无他法。
敖瀚飞升先于瑛、暝二人,且神龙本就万分尊贵、实力不凡,因而要除去一个刚刚飞升的天师自是轻而易举。况且这天师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只因一己私念,生出诸多事端,可谓兴风作làng、栽赃嫁祸、颠倒黑白,无所不用其极。便是杀了也无甚可惜,更不会有违天道。
因而敖瀚与玄舞甚至不经商议便毫不留qíng将景天当场诛杀。
但,景天到底也算是闯过神界、顺利飞升的神人,即便被人收割了xing命,又岂会如此轻易坐以待毙?
动用巫灵诀秘法,景天竟是gān脆舍弃ròu身,驱使着自己灵魂直奔冥界轮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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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畔喧嚣声渐渐散去,万年前一切走马灯般回转完毕。
须臾片刻,恍若隔世。
一时间,御天行只觉得眼前变得有些模糊。
说不清是为了什么,只觉得心底酸酸涩涩的感觉隐隐约约,丝丝缕缕的传来。
其实,万年前的将暝,对他口中“顽劣不驯”的幻狐,早在心底刻下不可磨灭的烙印吧?只是以为自己没有qíng的将暝,一直不曾想过,自己对那幻狐的照拂承诺,根本都是出自本心。而那“本心”,正是因为有qí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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