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一旁的御隽兖听到御天行之言,眼睑亦是一阵挑动、脊背不禁一阵发麻——他都已经对父皇讲明了,怎么父皇还能说出这样一番话?莫非是怀疑他所言的真实xing?好吧……虽然,他也不是不能理解父皇大人希望奇迹出现的心态。可是……
“天,我——”
御紫炎不及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却再次被御天行打断,“炎儿,答应我。否则——修真无岁月,炎儿可忍心让我独自一人渡过遥遥无尽头的漫长时光?”
轻缓言语,话中,却是含着无限悲伤落寞,以及,难言的脆弱。
爱人近乎恳求的语气,使得御紫炎无法再多说一个字。
灵魂深处仿佛飘洒着绵绵密密的雨丝。想到自己一次又一次让爱人承受这种离别与失去的痛苦,御紫炎心底不断涌出疼惜与歉疚之感。
一时之间,一人一魂,便这么四目相对、久久无言。
看到两人深qíng至斯,御隽兖不禁再次轻叹一声。
若还有其他法子可想,他也不愿眼睁睁看着一对有qíng人走到这一步。
但,若不狠下心来快刀斩乱麻,父皇与三皇弟之间更是永远再无相见之日。
想到此处,御隽兖咬咬牙,低声唤道,“父皇,三皇弟——”
被御隽兖唤声拉回思绪,凝视着彼此的目光终是微微移开。
对着御隽兖点点头,御紫炎的神魂再次留恋的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不敢走近的爱人,唇边,勾起一抹弯弯弧线。
心中不可克制的翻腾着不安与恐惧。御天行几次甚至想要出言阻止爱人行动。疯狂的念头在心中闪过。或者现在他便与爱人一同共赴huáng泉,或许来生还能再见?
然而,理智却提醒着御天行——即便此刻他选择退缩、以死逃避,炎儿的神魂怕也难逃一劫。否则,为了与爱人生生世世厮守在一处,死有何惧?
但,眼前的qíng况却连追随爱人一同赴死都不行!
似是dòng悉爱人所想,御紫炎口中吐出一声轻叹,“天,莫要做傻事。”
“——”
黑沉如墨的眼眸之中闪烁着灿灿金光。御天行紧抿唇瓣,不说一个字,紧绷的俊颜处处透出隐忍之意。
虚空之中,紫眸染上一片柔qíng,望进那一如初见时并无二致的流金黑眸,御紫炎缓缓说道,“天,信我,等我。”
第六一四章相见不相识
“天,信我,等我。”
短短数语,道不尽心中难舍qíng意。
然而,便是再如何不舍,已不能再拖。
转身,飘忽身影与爱人擦身而过。
御天行目光紧紧追随着那一抹身影片刻不离。
御紫炎神魂经过御隽兖时,低声说了一句,“五皇弟,天他——就托付与你了。”
“……”
御隽兖愣怔片刻,而后眼中现出复杂颜色——生死关头,这位三皇兄关心的不是自己是否能够顺利保住神魂不致灰飞烟灭,而是挂念着自己的爱人。
这一句“托付”,虽是未曾言明,然而御隽兖却是已经理解其中深意——若是不成功……三皇兄这是托他设法帮父皇渡过心魔,更甚者——若是保住了魂魄,却成了不复过往记忆的陌路人,他的三皇兄在托他助父皇渡过违背当年神界许愿的劫难!
叹息一声,御隽兖低声说道,“三皇兄莫要挂心他事,且放手一搏。尽人事、听天命。”
“‘尽人事、听天命’啊……”
带着浅淡笑意的声音飘然而过。一如过去在三尺宫墙内为数不多几次见识过、众人口中“默默无闻”的三皇兄。然而,他却一直都觉得,那双紫色的瞳眸之中,淡然背后,有的是别样的jīng彩。
如此妙人,果然到了最后都不曾令他失望。
此qíng、此xing,此言、此行,寻常人有谁能够在此时仍能露出如此浅淡笑容?
看似平淡如水,却焉知,无论何时都能保持一颗平常心,谈何容易?
“妖狐!你要做什么?!”
看着御紫炎神魂一点一点靠近,被捆仙索束缚住不得动弹的少年终是露出些许焦急颜色。
然而厉声质问却只换来淡然一笑,“天师,恩怨qíng仇纠缠了千万年,你,难道不累么?”
淡淡一问,却有如天上神祗,看透一切。
“冒牌货!不要靠近本狐!”
幻瑛的三魂趁着景天心神动摇间隙重新冒出。脱口而出的,却是与景天一样阻拦之言。
“……幻瑛,对不起。”
沉默只是一瞬间,下一刻,御紫炎的身影已是消失在半空之中。
“啊!!!!”
惊天一声尖叫竟是未曾引来宅院中任何一人——莫说此刻,便是先前一番折腾,也不曾引来任何人注意。
御隽兖眉峰深锁,视线紧盯在地上那个痛苦蜷缩成一团的身影。
魑裟邪在外面护法是他jiāo待。但其他众人却没有一个现身……
如此高qiáng的迷魂术,到底是景天、抑或是那“幻瑛”的能耐?
但无论是哪一个,都只意味着一件事——想要制服两者,顺利驱逐景天神魂、并与“幻瑛”三魂融合,对三皇兄而言绝非易事。
心中得出如此结论,御隽兖手中捆仙索、脚下所控摄魂阵未敢有半刻大意。
轰隆隆——
九天之外滚滚雷声无由响起。
明明不是雷雨时节,渐自靠近的雷声让人隐隐感到莫名心悸。
天劫?不会吧?没有道理啊。
饶是一派宗师的巫神转世,御隽兖也满头雾水。
可不要有什么意外发生啊。
御隽兖在心中暗暗祈祷着,全身灵力却是更加集中凝聚。
“啊!!!”
又是一声惨厉低吼。
咔嚓——
闪电划破天际,站在玉雪楼外的魑裟邪不禁眯起了双眼。
“搞什么?!”
啧了一声,魑裟邪不由得抬头看向楼上,“小美人儿,你可要挺住啊。”
虽是不曾上楼,魑裟邪的灵识却未漏过半点经过。大敞着的殷红衣衫,宽阔衣袖之下,是紧握的双拳,一向邪魅的笑意,此刻却含着淡淡无奈与担忧,“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丫头可不会饶了我的啊……”
“混元珠!”
当窗外夺目光芒散去之时,御天行冲口说出一件事物。几乎是同时,蜷缩在地上的身子、丹田之内,一团白色光芒冉冉升起。
“好机会!”
白色光团出现的一瞬,御隽兖敏锐抓住景天神魂间隙,体内全部潜力霎时爆发,终是将景天神魂剥离。
“巫神!!!!”
哐吱——!
尖锐刺耳、有如金属相划声音,却是御天行手中乾坤剑砍向景天出窍神魂发出。
震得虎口生疼,御天行剑眉深锁。
没想到,脱离了ròu身的神魂,竟还能如此顽qiáng。
“父皇,这厮怨气缠身,已经堕入邪道,不再是寻常神魂。你的乾坤剑再厉害,却还是抵不过这曾经为神的邪魂的。”
御隽兖一面提醒御天行,一面口中念念有词,手中化出万道金光投向景天神魂。
只见正被无形力量扯离的景天神魂竟然并未完全脱离御紫炎的ròu身,而是仍旧藕断丝连的依附在后者身上。而被bī至绝境的景天,此刻则以神魂之姿,露出狰狞扭曲面容。
见此qíng形,御隽兖眉峰深深凝起,语气低沉对御天行继续说道,“何况——他与幻瑛三魂……仍未完全脱离,因而——”
因而如何,御隽兖并未言明,但御天行已然知晓。
被震得一片麻木的手几乎握不住手中宝剑。然而,令他此刻手背上青筋bào起的,却并非仅止于虎口阵阵袭来撕裂般的痛楚。
“——”
直直瞪着眼前原本俊秀容颜此刻却因为灵魂撕扯而变得扭曲,御天行的双眸颜色在墨黑与灿金之间不停变换。
“啊!!!”
咔嚓——
又是一声惨叫,与天际雷鸣一同响起。而原本震耳yù聋的雷声竟是未能掩盖过那一声惨叫。
一头紫发在闪电夺目光芒中划出一道道凌乱弧线,也在御天行心上划下一道道凌乱痕迹。
原本凝脂一般的白嫩脸庞,此刻却因为没有一点血色而显得惨白骇人。
紫眸周围满布的血丝,眼角盈满的晶莹液体,眼前一切的一切,无一不刺激着御天行的心绪。体内的血液不断翻滚着,仿佛要脱体而出。周身戾气不知该如何化解,心底有个声音叫嚣着要御天行毁掉周遭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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