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越想越害怕,方怡甚至忍不住马上就想要回家去打个类似防空dòng的避难所!托开店的福,家里这几年秋收的粮食都不怎么卖了,全都存在那几个地窖里头,足够他们吃上三四年了。
白城山说到一半,看到方怡苍白着脸的模样,暗道不好,吓着这丫头了,懊恼地拍拍脑袋,暗骂自己糊涂,这种打仗的事儿,听起来就是吓人的,他怎么就单单跟方怡说起来了呢?方怡再聪明坚qiáng,也是个妇人,这种事还是要跟赵立夏他们说才好!
正想着,外头赵立夏他们就已经上门来了,白城山一看他们的脸色就知道左府的人跟他们说了眼下的局势,有心想要说几句宽慰的话,可又不知该说些什么,眼下这境况,连他都有些忧心,蛮夷一来就破了边关的防御,血洗两座城池,这股子气势若是不能第一时间就阻拦的话,恐怕还会有更多的百姓遭殃。反观我朝,在过了二十五年的太平日子之后,一时之间,当真能找到压住蛮夷这股子气势的将军吗?
连白城山这样远离朝堂的平民百姓都能想到的事实,朝中的人又何尝想不到,在争论三天无果之后,皇帝终于请齐大人入宫了。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一众大臣们顿时将一颗心放回到肚子里,齐家和方家素来jiāo好,方侯爷闭门谢客,称病十年不出,齐家的人却是各个儿都能踏进侯爷府大门的,如今这局势,也唯有齐大人才可解了!
然而,众望所归的齐大人这一次却让所有人失望了,他笔直跪在皇帝身前,道:“方侯爷为何如此,陛下心知肚明,此乃心结,恕老臣无能为力。”
皇帝俯□,目光对上那双jīng明睿智的眼:“爱卿素来心思细密,善辨人心,朕实在是难以相信这世上还有什么样的心结能让爱卿你连问都不问就无能为力的。”
“医人者不能自医。”
皇帝微微一震,好一句医人者不能自医!他怎的忘了,当年同方家小侯爷一起死遁的人是齐家的掌上明珠啊!方侯爷的心结又何尝不是面前这人的心结?
皇帝的心中一刹那间翻滚过许多的qíng绪,却最终沉静在一声无奈的叹息之中,他这一生只做过两件错事,一件是为了帝位一时心狠手辣,不惜残杀至亲,另一件,就是为了弥补自己当年造下的孽,不惜牺牲两位忠臣的至亲。
步出皇宫的那一刹那,齐父向来挺直的脊背也不免透出几分佝偻,眼底满是悲切,他终究还是放不下的,终究还是恨着的!
皇帝靠在冰冷生硬的龙椅上,满脸疲惫,一旁的书柜里拐出来一道身影,德亲王的脸色苍白,眼底泛着青色:“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都是臣弟的错!”
“不,这不是你的错,是朕的错。”所谓一步错,步步错,如果没有三十多年前那一句斩钉截铁的杀,又何来二十余年前那一句明知是错还要qiáng求的联姻,又何来如今这僵持不下的局面?
德亲王仿佛下了某种决心,一字一句道:“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方小侯爷与齐家丫头这两笔血债,唯有血偿,方能清算。”
“不可!”意识到德亲王的打算,皇帝想也不想,断然拒绝:“朕只有一个侄子,也只有你这一个弟弟!更何况,那两人是死于疫病,是天意,岂能算在我们皇家头上!当年朕没有降他们欺君之罪,今日他们又岂能求血债血偿!”
……
方怡并不知道朝廷的暗流汹涌,她只看到这么多天过去了,朝廷依然没有明确的消息传来,直说要打仗,可是打仗的人却还没定下,这明显就是因为好日子过久了,找不出厉害的将军了啊!
这几天,方怡和赵立夏在家里也没少商量今后的打算,这铺子还是暂时不要开了,赚钱固然重要,但是安全更重要啊!这种动dàng不安的时候,最是要谨慎,千万不能被人盯上了!
至于是留在城里还是回赵家村儿,两人商量过后,决定还是暂时留在城里,怎么说这里也是一州之府,不论兵力防御都是上等,最关键是,这里有身份地位的人多啊!要是前线真有什么不对劲的,他们肯定会最先收拾东西跑路的,再说,左穆左柳他们还在这里呢,以他们的人品心xing,方怡相信,他们十之□是愿意带上他们这一屋子的孤儿的。
这样一想,方怡才稍稍觉得安稳了些。可饶是如此,她还是跟赵立夏他们回了一趟赵家村儿,让王家兄弟偷偷挖个地dòng,这地dòng的位置要挖的离家里远一点,最好是在山脚下那一片,那一片野糙漫天,比较不容易被人发现,要知道,准备住人的地dòng跟地窖可不一样,要考虑各种因素,通风是必须的,隐秘更是重中之重!
这兄弟两人不愧是做农活儿的一把好手,在仔细听了方怡的比划之后,立刻就明白了方怡的意思,当即表示没问题。
这头方怡好不容易才让自己的紧张qíng绪缓解下来,北方又传来噩耗,蛮夷攻下了第三座城!
……
急报传回京城的时候,皇帝手一抖,摔碎了茶盏,一旁的老太监吓得脸都白了,连忙上前去服侍,却被皇帝一把推开:“更衣!朕要出宫!”
比皇帝更早一步到侯爷府的,是德亲王,还有他身边跟着的小王爷,如今已经不能称之为小王爷,多年沉迷酒色的身躯早已被掏空,那双眼睛更是一片浑浊,一大早被德亲王五花大绑到侯爷府,他完全不明所以,却也不在意,一副懒洋洋的模样。
德亲王只看了一眼,便扭过头去,如今的他已经连恨铁不成钢的心思都起不来了:“方侯爷,当年的事是我父子二人对不起你们,这二十余年来,我欠你一个解释!今日我绑了这逆子前来,要杀要剐,全凭侯爷做主!”
小王爷这才觉得不对劲儿,浑浑噩噩的脑袋终于有了点儿清明的迹象,要杀要剐?方侯爷?小王爷顿时一个激灵,整个人都清醒了:“这是哪里!为什么要绑着我!父王,你这是要做什么!”
方侯爷冷冷看着跪在下面哭嚎不已的小王爷,心中思及自家孙儿,更是悲愤难平,面前这个人,哪里比得上他孙儿万一!就算千刀万剐,也难消他心头之恨!
皇帝走到门外的时候,里面正传来方侯爷的声音,冷意森然,恨意滔天:“即便杀了他又如何?能让我孙儿复活吗?我孙儿的命岂是这等贱人能偿还得起的!”
此刻,齐府的书房中,齐父与齐墨正在说着话,门外突然传来一道急切的声音:“老爷,三少爷,德亲王绑了小王爷去侯爷府!皇上随后也去了侯爷府!”
齐父脸色一变,猛地起身:“糟糕!快去备马车!”
175出征
指着堂堂的王爷骂贱人,追究起来可是藐视皇族的重罪!只不过,眼下的局面,被骂的王爷一脸愧疚,门外的皇帝也是满心的无奈,二十年的时间,非但没有消弭当初的怨,反而因为那两人的意外去世而演变成为今日滔天的恨!
蛮夷入侵,不过个契机,是个让这掩埋了二十年的恨意爆发的契机,满朝文武,虽然嘴上争辩不休,心里却都清楚的知道,方侯爷不出,蛮夷恐难击溃。虽然绝大多数的人都不知道为何向来忠烈的方侯爷此番一副置身事外冷眼旁观的神态,连那向来忧国忧民的齐家也是平平淡淡没有任何动作,但也有一些人,隐约就想起了二十余年前的那一晚,方小侯爷和齐家小姐突然一同bào毙,齐大人辞官,方侯爷称病,或许,那当中的隐qíng就是今日这般僵持局面的原因!
方家历来以武卫国,方家人的xingqíng素来刚硬,早在得知蛮夷入侵的那一刻,方家人就已经明白,这是他们的孩子在天有灵,给了他们复仇的机会!所以方侯爷那一日才会站在朝堂之上,不是为了那一句杀气凛然的“战”,而是为了那一句“老臣不知”!
保家卫国,连家都保不住,以何来卫国!
不论是屋里的德亲王,还是屋外的皇帝,心中一片雪亮,方家,这是豁出去要跟他们算这笔迟了二十年的账啊!甚至不惜置边城乃至全国百姓安危于不顾!
意识到这点,德亲王再无话可说,皇帝抬起的脚仿佛有千斤重,无法迈出去分毫,不论是方家还是齐家,都是朝之重臣,他们虽为皇室,却也并非就能肆意妄为,当年的教训不就已经摆在了眼前吗?
齐府的马车难得的在行人偏多的马路上奔跑,齐父满脸焦急,方侯爷的xingqíng他比谁都了解,如今就怕他一怒之下,当真斩了那小王爷,那可就当真是走上了绝路了!当年的事,即便皇上再怎么不对,却也是给他们留了几分颜面的。所谓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况只是要他们解除婚约!而之后,他们死遁的死遁,辞官的辞官,称病的称病,皇帝也没有继续追究,若是换了一个昏君,只怕他们两家当年就被满门抄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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