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大夫,你确定是下午吗?”桑玥瞪大了眸子,似要求证什么。
“是,我确定,因为当时我正要出诊,但那两名贵人给我付了双倍的诊金,我便让药童先行前往患者的家,说在天黑之前一定赶到。”钱大夫环视四周,指向桑柔和孙氏,“就是那两位贵人。”
桑柔见钱大夫所说之词与昨日的经历没有偏差,遂承认道:“我想起来了,这位就是我昨日见过的钱大夫。”
桑玥掩住眸子里一闪而过的亮光,面露惑色:“大姐,我就奇怪了,你到底是定国公府的千金还是丞相府的千金?发现药物有端倪不是告诉祖母,而是先去找大舅母!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滕氏不悦了倪了桑柔一眼,这个大孙女儿从未将她放在心上过,哪像玥儿处处以她为尊?
滕氏倪桑柔的时候,桑柔也正好在看滕氏,四目相对,桑柔从滕氏的眼里读出了几许厌恶。她绞了绞帕子,局促不安道:“我……我是怕打扰祖母歇息。”
“那个时辰祖母刚用完晚膳,还要散会儿步消食,大姐每日前去晨昏定省不会不知道吧!也对,昨儿晚上大姐压根儿就没去给祖母请安。”说着,桑玥颇为不解地摇摇头。
桑柔忍耐滕氏的厌恶,并不代表她就怕了桑玥。她低喝道:“我和大舅母的确是见了钱大夫,我们只是想掌握有利的证据!”
桑玥挑眉一笑:“究竟是掌握证据,还是制造证据?”
“你什么意思?”为何心里越来越不安了呢?
“钱大夫,请你把事qíng的来龙去脉讲清楚。”
“当时两位贵人拿着香瓶过来,问里面可以令人发疯的药物,我说没有。她们又问我有什么药物从口鼻摄入能导致人发疯?我就说失魂糙,并拿出几株失魂糙给她们细细讲了功效。尔后,年轻一些小姐便让我用失魂糙做成药物,放入香瓶中。我虽有些好奇,但也没有多问。”
“胡说!”桑柔倏然起身,像一株被压弯尔后突然松开的枝条,颤得打晃儿,“钱大夫!我什么时候唆使你下毒了?我只是找你鉴别!大舅母,你快说,事qíng不是这个样子的!”
“钱大夫在撒谎,我们没有让他下毒!”孙氏这个时候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了,她自己都是一身腥,吐出口的话还有谁信?
钱大夫一张老脸蹙成一团:“你们这大户人家究竟怎么回事?你花了银子让我做药,我自然照办啊!就算是下毒,也不是我的主意!天地良心,我办了实事、说了实话,结果成了下毒元凶!你们这一家子!”
事qíng发展到这个份儿已不容桑柔诡辩,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桑柔,她买通画心,让画心拿着做好的失魂糙香瓶去诬陷桑玥,而她的帮凶,就是孙氏!
韩正齐开始疑惑,孙氏为何屡次冒险与韩珍和桑柔勾结?会不会是韩珍许了她什么好处?又或者,他这一房早已经与桑玥杠上了?他与余光注视着韩天轶正襟危坐的样子,发现韩天轶表面不动声色,一双拳头却捏得青筋bào起。心里猜了个七八分,不禁为这么个不中用的儿子恼羞成怒。
桑楚沐拍桌厉喝:“够了!正奇,弟妹是你的妻子,如何管束是你的事,但我希望弟妹不要再将手伸进定国公府!桑柔,从今天开始到你出阁之前,禁止一切活动,不许踏出院子半步!也不许会见任何客人!每日去佛堂罚跪一个时辰除外!至于这个叫‘画心’的奴婢,拖下去仗杀!”
一直禁足到出阁?还不许任何人探望!那她的脸岂不是没救了?而且从此淡出名众人的视线?桑柔头脑一昏,重重朝后倒了下去,韩天轶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关切道:“柔表妹,当心身子。”
韩正齐恨铁不成钢地瞪了韩天轶一眼,转而面色尴尬,道:“姐夫说的是,回去后我会好好管束内子。只不过,我好好的一个姐姐,在你们定国公府无缘无故疯掉了,姐夫总得给我们一个解释。柔儿固然诬陷玥儿不对,但她并未毒害亲母,所以我长姐病得依旧蹊跷。”
桑玥看向韩正齐,亮晶晶的眸子反she着从窗外she入的日晖:“大舅舅,这话应该由我们定国公府来问丞相府。母亲上次回了趟丞相府,就出现了异常,难道大舅舅不清楚吗?”
一说这事,众人想起上次韩珍在丞相府bào跳如雷指责桑玥和韩天宇用针扎她的qíng景,当时,韩珍的确就开始不太正常了。
韩天宇脆生生道:“姑姑在丞相府那几天就jīng神恍惚得很,常一个人发呆呢。后来更是当着祖母的面说我用针扎她,大舅母,当时你也在场,你不记得了?”
孙氏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反驳。
一直沉默的萧氏开口了,她先是起身给滕氏行了个礼,面色和善,语气恭敬:“确有此事,我事后还特地问了婆母,说要不要将长姐的异状禀报给公公,婆母思虑再三,觉得公公忙于朝政、无暇分心,便下帖子请了太医院的胡太医过去。”
滕氏感激地看了萧氏一眼。
桑玥陡然转身,眸光清清冷冷,一步一步走向孙氏:“我可听说在丞相府的那几日,母亲一直与大舅母形影不离,大舅母你到底对我母亲做了什么居然把她bī疯了?”
孙氏被桑玥幽冥般的眼神吓到了,连头发丝都快竖起来,她忙向韩正齐靠了靠,手止不住地抖。
“玥儿,你不要太过分了!”韩正齐声线里有着不容忽视的怒气,“你大舅母有什么理由bī疯你母亲?”
“什么理由,那得问大舅母了。但母亲是在丞相府开始出现疯症的,这个大舅舅总不会否认吧?”想要借机找定国公府的茬儿,绝无可能!
韩正齐此刻终于发现这个小丫头激怒人的本事不一般!顺带着也开始怀疑韩珍的疯病并非偶然,他一定要彻查此事!如果让他查出韩珍是被桑玥一手bī疯的,他一定会杀了桑玥!
萧氏柔声劝慰道:“大哥,你别动怒,玥儿是心疼母亲呢!我们今天来主要是探望长姐,我们快去吧!”
这件事急不得!韩正齐按耐住心底的怒火,瞪了孙氏一眼,今天拜她所赐,丢脸丢到家了。
韩正齐和孙氏走后,众人也散了。
花园里,萧氏的脚步慢了一拍,刚好与快步的桑玥碰上。萧氏对韩天宇和颜悦色道:“天宇,去帮我摘几朵花过来。”
韩天宇点点头,他明白母亲和玥姐姐定是有话要说。
阳光洒在姹紫嫣红的花束上,反she出亮丽的暖芒。桑玥穿着银纹绣百蝶度花裙,腰上的金纱随风而舞,倒真惹来几只蝴蝶萦绕。萧氏新奇地笑了:“玥儿真真是个妙人,难怪韩珍和孙氏都接连败在你手里。”
桑玥俯身闻了闻一多洁白的茉莉,笑得淡雅,竟是香比茉莉多一分:“这次多亏了二舅母,我反而觉得二舅母才是不可多得的明白人。”
孙氏怎么都不会想到,那钱大夫的妻子是萧氏的远房表亲。
“是么?或许你只是顺手卖个人qíng给我。表面上看是我帮了你,实际上我帮不帮,你都有办法让钱大夫改口。”
“二舅母有一个七巧玲珑心,难怪能生出那么优秀的儿女。”她派人跟踪了桑柔和孙氏的,得知她们见过了钱大夫,便立即将钱大夫的背景查了个通透,发现他的妻子与萧氏沾亲带故,于是联络了萧氏。实际上,联络萧氏之前,她已经软硬兼施令钱大夫改口了。
萧氏的眸光一暗:“我不是帮你,我只是见不得仇人好过!经历今日一事,孙氏与韩珍疯病有关的说法定会传入婆母和公公的耳朵里,我倒要看看她这次怎么脱身!”
桑玥云淡风轻道:“现今我们只是抛了个引子,韩珍回了丞相府,才是真正将孙氏拉下水的时机。”
萧氏愕然:“韩珍回丞相府?她都病成这样了,还怎么回丞相府?况且,从未听说过嫁出去的女儿还回娘家养病的!”
桑玥掐了一朵茉莉,放在指间转了转,幽幽冉冉道:“就算不是今天,也不会太远,且等着吧。”
开玩笑,她是白让王妈妈苟延残喘的吗?
长乐轩。
大夫人面容憔悴地坐在chuáng头,两眼空dòng无神,肤色蜡huáng,秀发散披着,大概自己抓过,显得有些凌乱。
韩正齐自幼与这个长姐关系不错,长姐平日最注重形象,自打他记事起,就从未见过长姐素面朝天的模样,更别提此时láng狈得像个山野村妇,当真是匪夷所思。
孙氏战战兢兢地立在chuáng头,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长姐。”韩正齐试探着唤了一声,见大夫人没反应,提高了几分音量,“长姐,我是正奇。”
大夫人依旧没反应,仿佛压根儿听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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