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自信,俯瞰众生,唯我独尊,目空一切凡尘,淡扫万千阻碍。慕容拓临危不乱的气度,自信满满的态度无一不在震撼着慕容宸瑞渐生忐忑的心。这一刻,他忽然发现,他从不曾真正了解这个儿子。
天坛边缘的香已燃尽了最后一片殷红,半寸长的香灰毫无生气地耷拉在huáng色的柄上。冷瑶淡淡一笑:“时辰——”
“到”字尚未出口,一声惊呼划破天际:“啊!快看!天狗来了!”
慕地,一朵黑云自天边飘来,紧接着,小小月影旋身挡住光芒万丈的旭日,月亮为弓,满弦she日!原本被烈焰焚烧得刺目的天空随着每一次的呼吸渐yù暗沉,直至如墨!
冷瑶肝胆俱震,既有日食,为何钦天监不曾提起?
慕容拓逮住时机,黑宝石般璀璨的眸子里亮光乍现,郑重其事道:“不善政之谓也。国无政,不用善,则自取谪于日月之灾。皇上,还不快收回成命?”
文武百官跪地请愿:“请皇上收回成命!”
冷瑶深吸一口气,因为天色暗沉的缘故,无人看清她妩媚娇柔的脸上写满了不悦和寒凉:“日食而已,不就是寺庙断了香火,商铺遭了鼠患?哪里有你们说的亡国之兆?”
“报——报——边疆八百里急报!慕容世子率领亲卫,夜袭敌营,被敌军所伤,生死未卜!我军大败,倒退三十里,封锁城门,但丢了一座矿山!”
慕容拓骇然失色,脑海里轰鸣阵阵,bào跳如雷道:“皇帝失德,若不及时整改,则国亡君死,天下大乱,城池沦陷,疆土丢失。我大哥抵达洛邑三月,歼敌无数,何曾吃过败仗?你这昏君!还不快收回成命?你想让整个南越给你陪葬吗?”
慕容宸瑞骤然起身,自禁卫军手里接过急报一看,脸“唰”的一下白了!是真的,锦儿真的被重伤了!
慕容天吓得缩进冷瑶的怀里:“母后,朕不要娶桑玥!朕不要逆天而行!朕不要做亡国之君!”
慕容耀随即大声附和:“皇上英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冷瑶恨铁不成钢地倪了慕容天一眼,甩袖离开了天坛。
棠梨院。
桑玥的眉心跳了一天,即便是桑楚沐告知她皇帝已收回成命,她的眉心依旧突突直跳。桑楚沐省略了慕容拓为他奋不顾身的事,只轻描淡写地说,石碑入宫,太后抵不过慕容耀和几位大臣的请求,最终同意只要日食出现,便撤回圣旨。关于,边疆急报,桑楚沐只字未提。在桑楚沐看来,任何与摄政王府相关的事,都不用向桑玥言明。
只是,纸永远包不住火,尤其是一团灼热得令人五脏都要焚起来的火。
桑玥沐浴后,并没多少睡衣,眉心时不时地跳一下,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现。她忽然就想出去走走,不知不觉间,竟然来到了与慕容锦对弈的凉亭。
弦月当空,树影斑驳。
她提起湖蓝色裙裾,如一汪移动的海洋,拾阶而上。月光洒在她清秀淡雅的芙蓉脸上,好似涂了层淡淡的薄荷,竟生出几许清慡之意。她斜倚着廊柱,缓缓坐下,一朵一朵地数着对面零星的小花儿。
突然,一声陌生而又熟悉的轻唤,令她的身子暮然僵硬!
☆、【第九十一章】qíng深,病了
桑玥抬眸,自月光中瞧见了那一抹深蓝色的健硕身影。他一如既往地高贵华丽,温润如玉,只是那温润如玉的背后,似敛藏了一分锐利的锋芒。大概是征战沙场的缘故,原本白皙的肤色如今略显古铜,时刻散发着成熟的魅力,那双波光潋滟的眸子微弯,清晰映着桑玥诧异无比的脸。
“桑玥。”三个多月了,终于能亲口叫出这两个字,他眼底的笑意加深,深邃得几乎将桑玥吸了进去。
桑玥乌黑的瞳仁微缩,眸光攒动,再见慕容锦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不知为何,记忆飘飞到了冰天雪地中,她和慕容拓僵持不下,他前来解围,气质温柔似一块上好的暖玉:“真是个懂事的孩子。”事后,又说她是聪明的孩子。
慕地,桑玥眨巴着亮晶晶的眸子,扬起一抹清雅动人的笑:“世子这回又准备说我是个什么样的孩子?”
她的笑很妩媚,似一朵娇颜的芙蓉;她的眸很清冷,像一汪千年冰泊。
慕容锦俊逸的面容一怔,她不知道自己笑起来有多迷人吗?他无法错开视线,温柔的目光落在她jīng致的脸上,仿佛一江chūn水缓缓淌过。他紧了紧握着的拳头,语气里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以后,不要再对男子露出这样的笑。”
桑玥意味深长地眯了眯眼,慕容锦与从前到底不一样了,她话锋一转:“世子,你私自离开军营返京,不怕被扣上一顶谋逆的帽子?”有些事,不用桑楚沐说,她也知道。毕竟,石碑、寺庙的香火、鼠患、以及边关之事,都是她暗中设计的。
慕容锦俊逸的浓眉微挑,唇角勾起一个令人心安的弧度:“我来京城办点事,很快就离开。”
“关于你伤势的军报,又是怎么回事?”
“一点小伤。”
桑玥收回有些惊艳的目光,笑容浅浅:“世子果然一言九鼎。”
“没有,这次我吃了败仗纯属个人失误,并非为了配合你预言的日食之兆,所以,我依旧欠你一个要求。”
“是吗?”桑玥似在询问,又似在喃喃自语。
慕容锦行桑玥的身侧,一道暗影笼罩了她的视线,随之而来的,是慕容锦身上特有的男xing气息和淡淡的清香,这样成熟俊美的男人,令世间女子几乎没什么招架之力。桑玥垂下长长的睫毛,不知想着什么,薄唇微微扬起。
慕容锦的下巴几乎要抵到她的头顶,那幽兰般的清韵缓缓飘入鼻尖,他有些恍惚、有些迷恋,但仍是竭力控制自己后退一步,摊开掌心,露出一支jīng致的镶金玉簪。簪顶点翠了一颗细小的东珠,莹润光泽,簪身用金线绕出柳条盘踞的形态,新颖别致。
桑玥不由失笑,别人送钗都是花卉百鸟,他却送刻画着柳条和镶嵌东珠的钗,这yù盖弥彰之意,不是太明显了么?
慕容锦很想拉过桑玥的手,将钗放入其中,想了想,还是忍住,上前一步,将发簪轻柔地cha入她的发髻:“你的谋略和手段令人佩服,如果可以,希望我们一直是朋友。”
桑玥并没拒绝他这个有些不合时宜的举动,淡淡地笑了:“世子若想借机说服我缴械投降,我劝世子还是别白费心机。我将日食的消息传递给你,只不过希望你做做样子,你却非要以身涉险,被敌军所伤导致‘失踪’。你既安然无恙,不立刻回军营,而是冒着被杀头的危险跑回京城,然后跟我说你吃败仗是失误,并非为了应我的要求。想让我对你感恩戴德吗?世子,你这张柔qíng牌打得很好,不得不说,在你刚刚那句话出口之前,我的确心存感激,只可惜我讨厌一切有目的的行为,不管以何种方式。除非……是我自愿。”
慕容锦并不气恼,什么都瞒不过她,只是,她猜对了过程,并未猜准目的。他败兵的目的不纯,来看她的目的却是真的。可在她的心里,永远不信一个人会单纯地为她付出。转念一想,这样也好,起码她不会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从没想过会让你感激我。我劝你,仅仅是觉得你作为一个闺阁女子,闲来无事做做女红,参加参加宴会比较好,有些人有些事你无法左右就算了,别跟着掺和。”这样,或许到时,还能救她一命。
桑玥明白他是好言相劝,只是她始终无法相信慕容锦回京只是单纯地要劝她远离朝堂之争,大概,她就是这么一个多疑的人吧。所以,他们也无法做朋友。
她素手轻抬,企图拔下头上的发簪还给他,却用力过猛,扯落了发带,顿时满头青丝像柔软的绸缎一般垂顺而下,落在了慕容锦因阻止她而探出的手臂上,微凉细滑的触感顺着他的手腕和指尖直达心底,引动一阵诡异的颤栗。
那张美丽的容颜半掩于青丝下,那般勾人心魄!
手臂微微颤抖,倏然,慕容锦转过身背对着桑玥:“把头发梳起来。”
桑玥忙绕着青丝,简单地束于脑后:“在我举报世子擅离军营之时,世子还是赶紧返回洛邑吧。”
“你不会。”
桑玥秀眉轻挑:“是吗?等着瞧吧,或许明天整个京城都流传着有人见过慕容世子的言论了。我可不会放过这么一个打击摄政王府机会,提前告诉你,是希望你能有所应对,权当报答你这次的襄助之恩。至于事后你们摄政王府要如何瞒天过海、堵住群臣的嘴巴,我可不关心。”
慕容锦再次转身,一瞬不瞬地盯着桑玥清秀中透着妩媚的眉眼,突然得出一个结论:她是认真的!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也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找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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