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们一边防着楚嫣的儿子继位,一边斗得死去活来的时候,摄政王却拥立了冷瑶的儿子慕容天荣登九五。外人都道贤妃与先皇鹣鲽qíng深,追随先皇去了,只有她明白,贤妃是被活活气死的。当冷瑶牵着年仅七岁的慕容天高姿态地出现在四妃面前时,一反之前的柔弱,扬眉恣意道:“谁愿为哀家效命,哀家便许谁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
她清楚地记得,那声明明轻若柳絮,那调明明婉转悠扬,可心里没来由地就涌现了一阵恐惧。
一个别国的庶女,一个正二品妃,凭什么一跃成为南越史上最年轻的太后?一个有着一半大周血统的皇子凭什么坏了“立嫡立长不立贤”的规矩?
贤妃当场气绝身亡,贵妃和淑妃固执地不肯臣服,唯独她在事后悄然找上了冷瑶,行了叩拜之礼,表明立场。
这四年来,她和先皇的妃嫔一道被关入西苑,但待遇却有着天壤之别,她的寝殿所用之物皆是皇后的规格,且时不时能出宫探望儿子,这于她而言,已是求之不得,冷瑶更是给她的儿子寻了门好亲事,别说挡一杯毒酒,就是闯进枪林弹雨她也在所不惜。
思绪翩飞间,她已进入正厅。
楚婳指了指旁侧的宾位,嘴角挂着端庄得体的笑,只是眼眸里似有丝丝恨意闪过,这恨意从何而来,德太妃心里似乎有了一个猜测。
“德太妃请坐吧。”
德太妃依言落座,樱桃奉上清茶。
“王妃的气色是越发好了,这么多年过去,还是跟年前时候一样美。”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何况楚婳的确貌美如双十年华。
楚婳唇角微微勾起,道:“太妃身子可好?”
德太妃友好中渗透了一丝讨好:“天冷的时候容易犯咳症,入chūn就好多了。”
楚婳让樱桃给桑玥端去几盘jīng致美味的糕点,云淡风轻道:“上回你帮着皇上挡酒而中毒,我和王爷都担心了许久呢,梁王又是个孝子,还真怕他一冲动就做出傻事。”
德太妃优雅地笑着,目光柔和:“有太后娘娘和摄政王殿下管束笙儿,他倒不至于会犯下大错。”
本是一句恭维的话,说者有意,听着更有心,尤其楚婳最是憎恶冷瑶和慕容宸瑞之间见不得人的关系,德太妃将他们扯在一块儿,简直犯了楚婳的大忌讳。
楚婳面色一沉,笑容不复存在:“无事不登三宝殿,德太妃有事就快讲,没事本王妃可要歇着了。”
德太妃心倏然一紧,看来,温女官的猜测不假,摄政王府和太后的关系或许已不如从前那般固若金汤了,她依旧笑道:“还不是笙儿和纤纤的婚事,我本想求太后下旨,好让他们早日完婚,奈何太后一病就是足足两月,连狩猎都不能前来,我只得厚着脸皮来王妃这儿,希望王妃能在摄政王的面前美言几句,圆了我的一桩心愿。”
桑玥平静的目光扫过谨小慎微的德太妃,这个太妃,能在西苑混得风生水起,倒也并非只有拍马屁的本事。
楚婳的嘴角似勾非勾:“这种事,德太妃还是去求太后吧,毕竟当初赐婚的懿旨不是我家王爷颁布的,婚期么,也轮不到我家王爷cao心。”
德太妃吃了个软钉子,面色有些难堪,心里却越发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温女官低头,似在隐忍什么,贝齿咬了咬红唇。
桑玥将二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出其不意地打了个圆场:“王妃,我方才和德太妃一起采了些桃花和玉美人,我去烹茶,说起来,许久没烹过了,也不知技艺退步了没。”
楚婳看向桑玥时,脸上已换了和蔼可亲的笑:“去吧,当心别烫着自个儿。”
“是。”
“王妃和太妃慢慢聊,奴婢给桑小姐打下手。”温女官仿佛受不住两位王妃的诡异气氛,想寻个机会退出去。
德太妃素手轻抬:“去吧。”
一出正厅,温女官就长长地吁了口气,桑玥浅笑着问道:“温女官很害怕?”
温女官尴尬地理了理刘海儿,随着桑玥往小厨房走去,回头确定已远离正厅,才压低了音量道:“我也不是害怕,只是觉得王妃似乎对德太妃有意见。”说完,怕桑玥会误会,补了一句,“桑小姐和王妃关系匪浅,我这闲言碎语难等大雅之堂,还请桑小姐当耳旁风chuī过就好。”
桑玥笑而不语,跨入小厨房。
厨房内的人都是从摄政王府带过来的亲信,自然认得桑玥,齐齐行了个礼:“见过桑小姐。”
“平身,你们都退下,这儿有我和温女官。”
“是,奴婢告退。”
温女官瞧着桑玥俨然像个女主人似的指挥着楚婳的婢女,眼底浮现了一抹诧异。
桑玥不理会她的诧异,挽起袖子,净了手,要去冲洗花瓣,温女官麻利地接过:“这种活儿哪能叫桑小姐这千金之躯亲自动手?桑小姐吩咐,我来做。”
桑玥幽静深邃的眸子微眯了一下,唇角微扬:“好,花茶不比其它的茶需要长时烹煮。先煮沸水,投放花瓣,待凉二分,再入蜂蜜一勺,如此便可。”
温女官背过身子洁净了花瓣,用京瓷碗碟装上,又在炉子上架了紫砂壶,按照桑玥的吩咐完成了所有工序。
桑玥瞧着温女官麻利得无可挑剔的动作,不由地赞叹了一句:“温女官比起郑女官也不遑多让了,难怪娘娘如此器重你。”
温女官微怔,笑得暖人:“桑小姐过谦了,桑小姐,我想如厕,麻烦您先端到正厅去。”
“好啊。”
温女官一走,桑玥就狐疑地凝眸,拿过勺子舀了一点投入小鱼缸内,只见鱼儿游来游去,以为是食物,争相撮了几口,发现味道不对,又各自散开。
没有问题啊,难道是她多心了?
桑玥端着芳香四溢的花茶跨入正厅时,楚婳和德太妃的气氛冷得吓人,楚婳状似意态闲闲地品茶,眼神却有意无意扫过门口,这逐客之意不可谓不明显。德太妃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话匣子,装作没看懂王妃的暗示。
楚婳明白,德太妃是想等慕容宸瑞,亲自开口求他呢。
“王妃,茶好了。”桑玥微笑着把手中的托盘放在桌上,樱桃取来两个白瓷青花杯,倒入花茶后,桑玥亲自呈了一杯给德太妃,不小心洒了一滴在德太妃的裙裾上,桑玥羞愧地拿出帕子擦拭,“真是抱歉,请太妃娘娘海涵。”
德太妃被桑玥的动作弄得身子一僵,愕然了一瞬,很快,展露笑颜:“不碍事。”此时,温女官已如厕归来。
自从上回中毒事件之后,但凡德太妃所用的饮食都会由温女官亲自试用,连器皿也不例外,她用小勺舀了一口,状似在试温度,抿了抿,尔后细细搅拌,待热气消散了不少,才把花茶递给德太妃:“凉得差不多了,娘娘请慢用。”
楚婳半是开玩笑半是嘲讽地笑了:“德太妃既然怕本王妃给你下毒,为何还要壮着胆子前来探望?”
德太妃喝了一口,用帕子擦了擦唇角,仿佛味道良好,连带着脸上的笑容也灿烂了不少:“王妃莫要见怪,自从上回中毒之后,我就养成了这么个习惯,便是与太后同席用膳,亦是如此,大抵……呼……呼……”
话刚说了一半,德太妃突然呼不过气,按住胸口,面色惨白如一层蜡纸。
“德太妃,你怎么了?”温女官关切地去扶德太妃,桑玥一把拦住了温女官,当机立断,“王妃,请让樱桃扶太妃进内屋,莲珠,去请太医。”
楚婳点头,樱桃将德太妃扶进了偏房,温女官要一同前往,被桑玥拦下了,“是不是你在茶里做了手脚?”
温女官焦急得冷汗直冒:“桑小姐冤枉!奴婢要是做了手脚,王妃喝了没事啊!奴婢也没事啊!”
不一会儿,樱桃从偏房走出,慌慌张张道:“不好了!不好了!德太妃……德太妃没气了!”
“什么?”楚婳的身子一晃,手里的茶盏掉落在地,德太妃死了?还在她的寝殿?
此时,莲珠带了杨太医过来,杨太医进去给德太妃诊察一番后出来,摇头叹气:“中毒身亡。”
温女官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泫然yù泣:“王妃,桑小姐,我家娘娘好好的,为什么会中毒?”
“你问我,我问谁?她喝的茶、吃的糕点,本王妃也喝了、吃了!本王妃不好好地吗?”楚婳神色淡漠地说了句,指向德太妃用过的东西,“杨太医,你看看这些糕点和茶水有没有毒?”
杨太医仔细检查了一番后,得出结论:“糕点无毒,茶水里有毒,这种毒只吸入少量便能致死,难怪德太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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