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香芋过敏一事,除了陈氏,她没告诉府里的其他人。姚晟定是通过其它的途径知晓了这一消息,才吃了那几块香芋糕。一来,是避免她过敏致死;二来,是怕她误会李宣。
莲珠不禁有些后怕,杏眼圆瞪道:“啊?香芋做的?小姐可是对香芋严重过敏,还好没吃!难道表小姐要害你?”
“确切地说,糕点是姚贤妃赏的,我怎么怀疑也怀疑不到李宣的头上,姚晟多此一举了。”她淡淡地笑着,眸子里好似聚拢了一线流光,忽明忽暗,诡异而神秘。
明天冷府设宴,庆祝陆氏的六十大寿,陆氏除了是冷香凝的生母,还是齐国公的女儿,更是大周陆德妃的姑姑,所以,陆德妃一定会亲自前去庆贺。
陆德妃!
桑玥紧了紧手里的资料,助纣为nüè是要付出代价的!但凡参与了当年那场变故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翌日,桑玥还没醒,陈氏就匆匆赶来了,没有惊动她,只呆呆地坐在chuáng头,掀了被子检查她膝盖是否无恙,其实桑玥早在她蹑手蹑脚地绕过屏风时就醒了,但仍阖着眸子假寐。
陈氏看着桑玥,仿佛看到了姚凤兰未出阁时的样子,鼻子一阵泛酸,抽出帕子开始抹泪。只要一想到女儿隐姓埋名,在国公府做了十五年的妾室,心里就疼得像有无数钩子在拉扯。
桑玥悠悠“转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用晨起时的沙哑嗓音问道:“外祖母,你怎么哭了?又想我娘了吗?”
陈氏有些难为qíng地撇过脸,抹净了泪,对着桑玥时嘴角已挂了和蔼的笑容:“没,眼里迷了点沙子,来,我给你梳头,让你漂漂亮亮地去赴宴,冷瑶对凤兰做的事天理不容,不过她已经死了,你们这些小辈们别耿耿于怀,伤了彼此的和气。”
桑玥心中一动,她不是姚凤兰的亲生女儿,但姚凤兰并未对任何人提及她的身份,目的是为了让她感受一番真正的家庭温暖。她不得不承认,在定国公府那么多年,从没有一天像在姚府这般轻松惬意,没有尔虞我诈、没有苦心算计,也不用为了生存或者地位而刻意讨好谁。所以,她才能全心全意地对付裴浩然、营救桑妍。
梳洗完毕后,一家人坐上丞相府的马车去往了冷府。
一夜不见,冷府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亭台楼阁、水榭回廊下均挂满了色彩斑斓的蝠纹玲珑灯,道路两旁整齐地摆放着各式各样姹紫嫣红的盆景,大树上、林子里蝉鸣鸟叫,声声悦耳,无一不彰显着张灯结彩、欢天喜地的浓厚气氛。
陆氏自从冷香凝遇害之后便住进了佛堂,谢绝一切社jiāo活动,今儿这般大张旗鼓的布置架势自然不是她的本意,若非冷秋葵下了死命令,她压根儿不会出席,哪怕这是她的寿宴。
阳chūn时节,湖面好风光,用温泉水浸泡的荷塘里开出了妩媚芬芳的粉莲。
一只素手,正要去摘,却听见一声刻薄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哟!我道这偷偷摸摸的人是谁呢?镇北侯府的落魄千金?还是死皮赖脸寄人篱下的表小姐?”
李宣的脸一红,双眼窜起了一层水雾,姚馨予扭过头,看清那名出言讥讽的女子是冷芷若,心里没来由地就堵得慌,不屑嗤道:“偷偷摸摸?你眼睛瞎了?我表妹不过是想摘朵莲花,怎生到你口里就成了偷偷摸摸?”
冷芷若讽刺地一哼:“莲花本就是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你们却非要摘,摘倒也罢了,经过主人家的同意就好,如今不过四月天,你去大周找找,除了我冷府之外,可还有第二处地方开了莲花?”
“你……”姚馨予气得两眼冒金星。
“所以啊,它们可都矜贵着呢,贵的东西,又没经过主人的允许,你们不是偷,是什么?”
李萱委屈得直摆手:“没有,我真的没有打算偷你们冷府的莲花……”
姚馨予按下李萱的手,示意她别害怕,扬眉对上冷芷若挑衅的目光,道:“嚯!这就是你们冷府的待客之道,果然庶出的就是上不得台面!”
庶出?冷芷若的父亲——冷昭,从前是庶子,如今虽成为嫡子了,可比起大伯冷华还是差了一截,因此她最讨厌别人拿这个说事儿。
她双眸一横,疾言厉色道:“什么庶子?我祖母如今是府里的二夫人,我父亲是嫡子,我是当仁不让的嫡出千金!你一口一个庶子的叫,分明是在藐视皇上的圣旨啊!丞相府真是好家教,教出你这么个以下犯上的人,哪天祸从口出,害得姚家满门抄斩可就糟了!”
满门抄斩?这个可恶的女人怎么能这么诅咒姚家?姚馨予怒急攻心:“冷芷若!你再敢多说一句,我就让你好看!”
自打知晓了冷瑶迫害冷香凝和姚凤兰的事后,姚家和冷家的关系就变得微妙了,尤其是子女们,那简直是水火不容。诸如此类的争吵,在每一场宴会都会上演,渐渐的,其他人对两家的千金们剑拔弩张已见怪不怪了,譬如,现在,明明吏部侍郎的夫人去如厕,经过湖边,撞见了双方的争吵,连眉毛都懒得拧一下,兀自路过了。
“大表姐,别跟冷小姐争了,都是我不好,不该随意摘人家府里的荷花。”李宣急得双目含泪,又不敢让泪珠子落下,扯了扯姚馨予的衣袖,“我们去花园里逛逛吧。”
冷芷若一步一步bī近姚馨予,无畏地对上她盛世凌人的目光:“偷不着莲花,又想去偷繁花?你们是传说中的采花贼?”
吏部侍郎夫人明明已经走远了,听到这一句,忍不住捧腹笑出了声,一笑,差点儿没把尿给挤出来,赶紧捂着肚子,朝恭房碎步而去。
姚馨予怒火中烧,一涨俏丽涨成了猪肝色,伸手就要去打冷芷若,冷芷若仿佛知道她会有这步举动,稳稳地握住了她的皓皖,小声道:“姚馨予,就凭你也想打我?”
余光一扫,忽然大惊失色,高呼道:“姚馨予!你gān什么?你敢打人?你……啊——”
话未说完,一声惨叫,姚馨予的身子压着她的,一同跌入了温暖的荷塘。
“啊!大表姐!大表姐!”李宣吓得花容失色,赶紧系好裙摆,打算跳下水救人,谁料,有人比她抢先一步,施展轻功将水中的人儿一手一个像拧小jī似的拧到了岸上。
李宣惊魂未定,咽下口水,赶忙给来人行了一礼:“参见大皇子!参见二皇子!”
方才救人的俊逸少年便是二皇子云阳,随着云阳一起出现的是大皇子云澈。
云澈是陆德妃的儿子,云阳是冷贵妃的儿子。一个光华万丈,一个敛藏锋芒,都是厉害角色。
好巧不巧的是,长平公主正约了桑玥散步,刚好听到李宣请安的声音。
“你们这是在gān什么?”云澈审视的眸光扫过两只“落汤jī”,并未因她们是女子而表露出丝毫的怜香惜玉。
大皇子是诸多皇子的表率,中宫无首,皇子无嫡,他云澈便是皇位最有力的竞争人选,因此他的为人品xing皆完美得不可挑剔,二十二年,从未传出过任何德行有失的负面事迹。
他从不结党营私,从不流连花场,有未婚妻,却也止于礼,从未过分地做过叫人不耻之事。
眼下,见到二位千金大打出手,差点闹出人命,他便忍不住要出言教训一番以彰显他的刚正不阿了。
别看他在问,其实他不指望你回答,果然,冷芷若正yù开口将事qíng的来龙去脉绘声绘色地描述一番时,他富有磁xing的嗓音徐徐响起:“身为主人,待客须友好和善,来者是客,冷小姐和姚小姐发生冲突实属心胸不广;而身为客人,要尊重主家的规矩,随随便便挑起事端太过蛮横无理,况且,今日是华阳夫人的寿辰,你们两个,不论孰是孰非,都不应忘却自己的身份。”
这话,表面先批评的是冷芷若,其实是将罪责推到了姚馨予的身上。桑玥冷冷一笑,人未到声先至:“大皇子洋洋洒洒一番教诲好生让人醍醐灌顶,我倒想问,什么叫‘随随便便挑起事端’?大皇子你亲眼所见我表姐挑起事端了?还是,你根本是胡乱猜测、信口开河?”
云澈和云阳同时回头,早听闻“去世”多年的姚凤兰非但没死,却隐姓埋名嫁入了定国公府,生了个十分厉害的女儿桑玥,一年前桑玥返回姚家,除了偶尔去冷府和荀府串门,她不在任何宴会露面,因此,大家对这位桑小姐甚为好奇。
当桑玥袅袅娉婷步入云阳和云澈的视线时,有那么一瞬间,二人的呼吸和心跳仿佛都忘记了。
蓝衣白裙,如天山雪景,她的笑就像那开在冰天雪地中最幽冷的一朵雪莲,优雅、华贵、圣洁,她有双美到极致的眸子,长睫微舞,波光闪动,是银河之辉,是旭日之光,冰冷中徐徐升腾着灼热的火焰,让人错不开视线,却又挨不住那冰火两重天的煎熬,乃至于鬓角都滚落了几滴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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