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次否认:“我没有做。”
桑飞燕指向她的双脚:“你把鞋子脱下来,大家看看就知道我究竟有没有撒谎!”
姚馨予瞧着桑飞燕胸有成竹的指证,顿时懵了,尔后仿佛忆起了什么,一脸诧异:“玥儿的鞋子……”
桑玥握住她的手,示意她噤声,又对着座上之人道:“我最后说一遍,我没有做!皇上,你信,还是不信?”
不等云傲做出回答,桑飞燕扑通跪在了地上,信誓旦旦道:“臣女愿以xing命担保,桑玥的脚底的确踩着皇上的生辰八字!她在南越就是用的这种法子诅咒我祖母,令我祖母好生生的一个人中风瘫痪了!”
所有人面面相觑,桑飞燕都以xing命担保了,这件事……只怕假不了吧!
裘女官磕了个头:“奴婢也愿以xing命担保。”
瑶兮公主倏然起身,一把掀翻桑玥,桑玥就势倒在了南宫氏的怀中,脚步一乱,鞋子脱落,只剩穿着白色布袜的纤足,她忙弓着身子用裙裾掩住。
瑶兮公主给乐女官使了个眼色,乐女官把鞋垫拿出,里面果然掉出了一块白色的布,上面似乎用很浅的银线了些东西,瑶兮公主眼尖儿地要去拿,却被桑玥踩在了脚底,此时,她的另一只脚上已穿了莲珠的鞋子。
“桑玥,你找死吗?”瑶兮公主劈头盖脸地一骂,抬手就要掌掴桑玥,姚俊明闪身将桑玥护在身后,“公主,微臣向你保证,你这一巴掌要是落下,姚家就是拼个鱼死网破,也决计要给微臣的侄女儿讨回公道!”
“姚俊明,你敢威胁我!”瑶兮公主怒发冲冠,“我让……”
“瑶兮,”云傲沉声唤了她的封号,虽然声音不大,却沉得如寒铁压顶,瑶兮公主甩甩袖子,回到了席位。
桑玥自姚俊明身后走出,俏脸无惧无惊,有的,只是一丝没有经过掩饰的嘲讽:“陆德妃,萧丽妃,你们的戏演完了吗?”
陆德妃和萧丽妃的呼吸一顿,陆德妃的身子微微后靠,萧丽妃硬着头皮道:“桑玥,什么叫我们的戏演完了吗?你质问皇上,质问皇上的妃嫔,姚家当真是认回一个好侄女儿!”
云傲的眼底闪过一丝复杂之色,双指捏了捏眉心,严肃里夹杂了一分柔和,道:“即便你做了也无可厚非,朕当年的确是亏欠了香凝,也连累了你娘,这件事,谁也不许追究,这两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仗毙吧。”
桑玥幽静深邃的眸流转起晦暗难辨的波光,云傲为何这么做?
陆德妃没想到云傲会对桑玥宽容到这个地步,若非云傲眼底的平淡,她差点儿以为云傲知晓了桑玥的身世!她侧身以对,眸光攒动,声含殷切道:“皇上,您就由着桑玥诅咒您,污蔑冷贵妃吗?”
陆德妃向来温婉贤淑,如此咄咄bī人的形象包括云傲在内都是头一回见到,可见,她已经被刺激得乱了方寸。
“皇上,两年前,您见过桑家四小姐的,你应该记得,臣女也见过,臣女认得她!”冷芷若急切地道,她可不能放过这么一个置桑玥于死地的机会!
姚奇回了神,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桑家四小金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姿吗?能令人过目不忘?”
云傲大掌一拍,一张大理石小几杯震得粉碎:“冷芷若!”
郭氏忙拉了她在位子上坐好,这天是皇上的天,这大周是皇上的大周,皇上说谁对,谁就错不了,孙女儿竟然要反驳皇上的决断,当真愚不可及!
“二娘,我劝你看好自己的孙女儿,别给我冷家带来灭顶之灾。”冷华不咸不淡地甩了一句,顶得郭氏鼻子冒烟,却又碍于场合发作不得。
“皇上!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出于意料,这话竟然出自桑玥的口。云傲逐渐失了耐心,浓眉紧蹙:“朕不追究你的过错,你还想怎样?”
桑玥据理力争:“皇上不追究,是看在香凝皇后和我娘的一场jiāoqíng上,并非真的信任我!我不要你的可怜,我要一个机会,一个证明自己清白的机会!皇上,你到底给,还是不给?”
再次质问皇上?
大殿内先是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尔后陷入了史无前例的沉寂。
暖风弄堂,chuī得吊顶的风铃发出悦耳的声响。
姚贤妃吓得小腹微痛,忙用手捂住。
荀淑妃素来以胆大自居,此刻也自愧不如。
瑶兮公主只差扇自己一耳刮子,生怕刚刚听到的是幻觉,从小到大,除了冷香凝,桑玥是第二个敢这般无礼地质问云傲的人,即便她深得云傲宠爱,却向来以柔克刚,不曾与其正面jiāo锋过。
整个大殿内,唯一神色淡淡的只剩冷贵妃了,听到桑玥说出那番大逆不道的质问之词时,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端起茶杯,静静地品茶,以作壁上观。
云傲凝眸看向这个蓝衣白裙的柔弱女子,夕阳不知何时已铺陈落下,she入大殿,将她影子投放得很长很长,一直蔓延到他的身上,他微抬手,仿佛就能抱着她一般,这种感觉,有些奇特。
她清丽的容颜隐在光影中,瞧不清面色,独一双幽静深邃的眸子黑白分明,熠熠生辉,那种发自灵魂深处的倔qiáng顺着她看他的目光,徐徐飘进他的心底,他一瞬不瞬地回望着她,四目相对,暗涌浮动,不见战火硝烟,不闻金戈铁马,只余谁也不让谁的气场相互倾轧。
半响,他冷冷地道:“朕想给你一条活路,你自己选择放弃,那便怪不得朕了,朕能容忍你年轻气盛、无理取闹,但绝不可以放任你当着文武百官和王公子弟的面戏弄天子威仪,你今日如果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朕一定会命人摘了你的脑袋!”
疯了?天堂有路她不走,地狱无门她闯进来?这是大多数人此时的感慨,不过桑玥的想法与他们的截然相反,她柔和一笑,俯身把踩在脚底的布拾起来,递到瑶兮公主的眼前:“公主,qíng非得已,多有得罪,望公主见谅。公主请看,这不过是一片普普通通的布,用来防滑的,哪里有什么小像和生辰八字?”
瑶兮公主揉了揉眼睛,仔细端详,只见它上面绣了几朵银色丝竹和点点繁星,倒真没其它特别的。她摸了摸云鬓,眨巴着眸子:“皇兄,真的呢!哇!是不是把她们两个砍头?要不,车裂,怎么样?”
讲到最后,她的眸子里已呈现出了兴奋至极的神采。
桑飞燕和裘女官大惊失色!怎么会这样?
桑玥将二人的表qíng尽收眼底,淡淡倪了一眼,对着云傲,开始辩解:“皇上,众所周知,护国公主的封地发生了bào乱,bào民不满护国公主的压榨,所以趁夜袭击了公主府,屠杀三百多条人命,裘女官早在那场变故中丧生,又怎会从地底下爬上来,混进了大周的皇宫?还有我的堂妹桑飞燕,两年前,去普陀寺上香的途中遭逢雷雨,马匹失控,冲落了悬崖,三日后,京兆尹打捞到了她的尸体,经过我婶娘和叔父的辨认方才下葬。这些事,在南越的户部都有记录,不论裘冬梅还是桑飞燕,均已辞世,眼前当着皇上的面招摇撞骗的,根本是两个赝品!”
“桑玥!你胡说!”桑飞燕按住漫无边际的恐惧,为什么jīng心筹划了那么久,还是赢了不了她?
桑玥优雅地笑着,与她相比,此刻的桑飞燕形象全无、气度尽失,喻之为跳梁小丑亦妥帖得紧,“今儿这事也算赶巧,我婶娘和嫡兄桑玄羲前段日子来了大周,他们正打算明日启程返回南越,皇上何不请我婶娘过来辨认一番呢?我婶娘养育了桑飞燕十四年,总不至于认错。”
桑飞燕的惶恐无以复加,韩……韩玉……也来了?她的头摇得跟拨làng鼓似的:“不要,皇上,你不要听她的,韩玉原本就跟她是一丘之貉,她让韩玉说什么,韩玉就说什么,韩玉的证词不可信!”
“你当真看得起我,”桑玥偏过头,“那我嫡兄的证词呢?依你所言,我害死了他的生母和最亲的妹妹,他该恨我入骨,断不会替我遮掩吧,叫他过来一同辨认你的身份,可好?”
桑飞燕的心像被一根绳索“咝啦”一声勒紧了,暖风刮过,她却如坠冰窖。
陆德妃勉力维持着脸上的平静,萧丽妃却有些坐立难安了,人是她带进宫的,待会儿出了岔子,她绝不可能独善其身。她不着痕迹地朝陆德妃投去求救的眼神,陆德妃装作不察,端庄大方地、温婉和善地笑着。
云傲准了桑玥的要求,大约半个时辰后,韩玉和桑玄羲出现在了大殿中央。韩玉如今是爵爷夫人,又是正三品淑人,加上没了韩正齐那一房的压制,整个人脱胎换骨一般,自信优雅,雍容华贵,她生下桑玄历之后的次年,又诞育了一女桑宁,与桑楚青可谓是从未有过的甜蜜温馨,从其眼底偶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幸福意味便能窥出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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