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绥将小石榴和临川公主安置妥当后,即刻顺着打斗声跑来了此处,看到的,竟是桑玥搂着浑身是刀伤、血流不止的云傲痛苦流涕的怆然画面,他双腿一软,惶惶然,跪在了地上:“父皇!”
嘭!
摘星楼的底部传来巨大的爆破声响,地动山摇般,整座楼台开始不停晃动,慕容拓和苍鹤的打斗已接近尾声,他虽杀不死苍鹤,但用铁链困住了苍鹤,反正苍鹤是金刚不坏之身,慕容拓也不怕他摔成稀巴烂,一脚将他踹下了高台。
随后,慕容拓一跃至桑玥跟前,抱住了桑玥,云绥则抱住云傲的尸体,又是一声巨响,慕容拓和云绥齐齐一纵,在他们身后,火舌如蛟龙,轰然吞噬了整座楼台。
落地之后,慕容拓即刻命暗卫将苍鹤关押到了他在东宫秘密建立的地牢,并即刻开始绞杀宫里的杀手。
此时,桑玥适才发现云绥受了伤,肩胛处的血已渗透了大半胸膛,又抱着云傲纵楼而下,伤势就越发恶化了。
“云绥,你……”
云绥忍住悲恸,道:“刚刚有杀手闯入了临溪宫,不过小石榴和临川都没事,他们现在在华清宫。”
桑玥点点头:“辛苦了,你早些回府,我还要拟定父皇的遗诏。”
多福海迎了上来,含泪唤来宫人,用担架把云傲的遗体运回华清宫,一路上,桑玥一直握着云傲冰凉的大掌,生前不曾陪他散过步,而今携着他走遍仿佛满是他身影的宫闱,chuī着冷风清浅,忽然觉得,他这一生,太过孤单。
“多福海。”她突然顿住了脚步,多福海抹了泪,弓着身子,“殿下。”
“追封冷芸为庄敏皇后,迁入皇陵,与帝后合葬。”
得不到冷香凝,退而求其次,让你也曾经爱过的冷芸陪你含笑九泉吧。你成全冷香凝和荀义朗时,是否已经算到……我会为了你原谅冷芸?
多福海又是一阵心酸:“是,奴才立马派人去准备。”
“还有,”
“殿下请说。”
“国丧期间,音乐、嫁娶,官停百日,军民一月。百日内票本用墨笔,文移墨印,禁屠宰四十九日……”原定五月初八和慕容拓大婚,眼下又得推迟了。
“是,奴才记下了。”
……
又吩咐了一些注意事项,桑玥忆起了什么,询问道:“严副统领去哪儿了?”
多福海先前便想禀报,一直没机会,他福了福身子:“跟杀手决斗时不幸身亡了。”
桑玥如冷月般漾起清辉的眸子微眯了一下,唇角的笑,似有还无,不幸身亡?蹊跷。
……
未央宫的密室,思焉看守着一脸颓然的朴清然,已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子归推开了密室大门,桑玥缓步而入,手里拿着一杯美酒。
“朴清然。”她唤了她的真名。
朴清然像见了救星似的,转身yù要抓住桑玥的胳膊,却被子归单臂一挡,远远地隔开了。
“参见殿下!”思焉恭敬地行了一礼。
父亲去世,桑玥笑不出来,她把酒杯递给子归,冷冷地道:“送皇后上路。”
朴清然的脑海里炸响一道惊天闷雷,送她上路?什么意思?
“你……玥儿……你……你要杀我?”
桑玥清冷的面容上似戴了一张凌人的面具,每一次的凝眸都叫人头皮发麻:“不是我要杀你,是皇帝遗诏,命皇后殉葬。”
皇上驾崩了?朴清然呆怔了,半响后,她疯狂摆手,开始语无伦次:“不!不!我不是皇后!我是朴清然!我不要殉葬!你利用我!你从一开始就利用我!你bī我喝红花绝育,让我认为自己已经做出了巨大的牺牲,便不再怀疑你另有目的,但其实,你从一开始就算计了这一天的到来,是不是啊,云桑玥?啊?是不是啊?”
桑玥淡漠地转身,子归掐住朴清然的下颚,将一杯毒酒一滴不洒地灌入。朴清然绝望地嚎啕大哭:“云桑玥!你不是人!你卸磨杀驴!”
桑玥牵了牵唇角,微侧过头,看向光洁如新的地面,幽幽冉冉道:“你该庆幸。”
“庆幸什么?你利用完我就杀人灭口,我还庆幸?”
“在我手上,死得这么舒服的人,你是头一个。”
夜深,风凉。
桑玥回东宫后直接去往了地牢,地牢内,不若寻常行房森冷yīn暗,反而镶嵌了无数颗东海夜明珠,亮堂得宛若白昼,中间,苍鹤luǒ裎着身子,趴在地板上,不是死了,而是睡了。
慕容拓见到桑玥,几步上前将她拥入了怀中,试图用身上的温暖释然她痛失父亲的心qíng,她从不妥协,独独妥协了云傲。从桑玥留下沐倾城的那一刻起,他便知这个女人的心底爱着父亲。只是云傲和她对彼此的爱都淡漠如水,外表有些寒凉罢了。
“我没事。”哭够了,就该捡起屠刀报仇了,她的目光越过密密实实的铁栏杆,声若寒潭道:“苍鹤,你真的以为没人对付得了你吗?”
苍鹤一丝不挂,倒也无惧桑玥的注视:“我靠双手行巫术,巫术没了,双手这项弱点也没了,现在,我是真正的不死之身,你能把我怎么样?”
桑玥轻笑出声,说不尽的嘲讽悉数跃然于脸上:“你怎么也不想想,你的师兄去哪儿了?他明明随着冷香凝回了皇宫,你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他也没现身,你不好奇?”
苍鹤不以为然地冷冷一哼,不作言辞。
慕容拓对着外面打了个响指,很快,灵慧押着一个双手被捆的人走下了地牢,苍鹤本是面向墙壁,这会儿循声侧目,待看清来人的面容后,他的脸“唰”的一下惨白惨白了。
☆、君狂天下 大结局(下)正文完
“怎么……怎么会是你?”苍鹤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眸子,“你不是启程返回胡国了?”
乌苏沫愤恨地扭了扭身子,当她愿意被抓来此处吗?她也是被bī的!
慕容拓扬了扬手,灵慧打开铁门,将乌苏沫扔了进去,同时用内劲碎了她身上的绳索。
所谓一物降一物,论武功,乌苏沫不算顶尖,但她是先天灵体,对付苍鹤这种不败真身最是有法子。
桑玥的纤手按住微微凸起的腹部,神色淡漠地道:“你们两个好好地享受静谧时光吧,从现在起,没人给你们送食物和水,要活着,就只能靠生吃对方的血ròu维持生命,我不会放了你们任何一个人,你们可以选择安静地死去,也可以选择吃了对方多活几天。苍鹤,这一次,你,选什么?”
苍鹤的面容瞬间扭曲得几近狰狞了,桑玥是在给云傲报仇,她在给云傲报仇!“你不是最讨厌云傲吗?你不是一直希望冷香凝和荀义朗在一起吗?怎么?他死了,你夙愿得偿,你不感激我,竟反而怪罪于我了?”
桑玥从一旁的矮柜上取了一个食盒,缓缓打开,立时,一股苏油葱花香味儿飘飞而出,须臾,弥漫了整个牢房,她淡淡地道:“你不用激怒我,我不会给你一个痛快的死法,我和云傲如何那是我们父女之间的事,旁人没资格指手画脚。苍鹤你还是好好地担心你自己吧,要是缺胳膊少腿儿的,huáng泉路上,冷芸怕是看都懒得多看你一眼。”
乌苏沫妖娆的面庞上闪过丝丝危险,她咆哮道:“桑玥!你不怕我母亲举兵前来讨伐吗?我是胡国使者,你竟然敢杀我!”
“乌苏沫,首先,你母亲不敢举兵讨伐,因为胡国大败给了慕容拓;其次,你不是死在了我的手里,而是死在了豫亲王暗卫的手中,这件事,完全有迹可循,你们狗咬狗,脏了我大周的土地,我还没生气呢。”桑玥对此没有撒谎,乌苏沫被豫亲王的暗卫追杀了一天,乌苏沫的侍女可以作证,现在那名侍女已经在慕容拓的安排下安全地启程了,这顶帽子,无论如何也扣不到大周的头上。
乌苏沫陷入了史无前例的恐慌,她真的不明白自己到底怎么得罪桑玥了,她虽想杀慕容拓,但一直没得手,不是吗?桑玥对她的恨意从何而来?“桑玥!你不要这么过分!桑玥!桑玥……我跟你有什么仇?你把话说清楚……”
后面乌苏沫的叫声越来越远,慕容拓已牵着桑玥的小手走上了台阶,不用想也知道二人的结局是什么,那热气腾腾的飘雪的食物一刻不停地换,让人眼馋却又够不着,出于原始本能他们可能会吃了对方。苍鹤并非没有弱点,只是寻常人探不出,乌苏沫却能,大抵你吃我一条胳膊,我咬你一只耳朵,直到最后,吃进肚子里的也不知道是对方的ròu还是自己的。
果不其然,就在桑玥和慕容拓即将跨出大门之际,身后传来了苍鹤的痛呼,二人齐齐回头,只见乌苏沫两指微弓,擒着两颗琥珀色的眼珠子,不假思索地摔在地上,用镶金步履碾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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