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如是,锦瑟依进他怀中,轻握了他的手,道:“依我看,此事也许是件好事。”
完颜宗泽闻言一愣,眸中诧色一闪方回握住她,道:“何解?”
锦瑟这才从他怀中抬起头来,道:“你觉这步棋会是谁在持子?”
完颜宗泽扬眉,已有些明白锦瑟的意思,他目光轻闪,却抿唇未语。锦瑟轻柔地抚着他的手,暗叹了一声才又道:“不管是谁在谋此事,朝堂这盘棋至始至终便只有一个持子人,不管是黑子还是白子胜出,都是他乐观其成之事……”
那人便是当今的皇帝,锦瑟想也许是贤妃和禹王所谋,可也许便是皇帝亲自搅起的。只因镇国公和完颜宗泽先后被夺主帅之位,使得她不得不多想。也因只不足几个月,便接连发生了禹王杀孝南王,八皇子的这些事,使锦瑟发觉,禹王一党和太子一党相争的已太过激烈。而皇帝对此不可能毫无所知,可他却一直是静观其变的,兄弟萧蔷非帝王所愿,然而制衡之术却也是每位帝王必用的权谋。
忠勇侯贪墨一事被翻出来不管是谁所为,关键在于皇帝,他如今已对肃国公府动手,此事一出,忠勇侯必定不保,和皇帝作对显然是不明智的。
“你想令国公府借此事韬光养晦?”完颜宗泽微微一思便明白了锦瑟的意思,不由沉声道。
锦瑟抬眸浅笑,点头道:“此事王爷既不能压下,那便只能尽力挽回忠勇侯的xing命。倘使肃国公在事qíng尚未掀起时便亲自送忠勇侯进宫谢罪,老国公刚刚立下不世之功,如今又大义灭子,忠勇侯是国公府的嫡长子,皇上顾念着肃国公的军功,倒不好严惩忠勇侯,起码xing命是无忧。更何况,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金氏上百年的基业,便是忠勇侯被罢官也无伤根基,只要忠武侯能一直驻守北疆,国公府便安全无虞。再有,借此事示弱,皇上即使yù对国公府动手,一拳大空,便不好再连连发拳,不然怕是要寒了那些有功世家的心,难免叫人生出兔死狐悲之感来。”
锦瑟言罢,完颜宗泽便拥了拥她,垂眸瞧着她的双眼中隐有赞叹和惊喜的明光,捏了捏她的手,才道:“微微说的是,历来yù成就大事者,也绝不该立于风口làng尖之上,国公府到底声名太显了,我送你回府便去劝说外祖父。”
锦瑟笑着点头,这才想起镇国公自立朝廷一事,难免问起,完颜宗泽便道:“父皇已令安远侯全力征讨。”
锦瑟闻言一叹,蹙眉担忧地道:“也不知云姐姐如今怎样了……”
完颜宗泽见她神qíng忧虑偏咬着唇不再多言,到底心软,道:“此事我会jiāo待下去,苦头只怕难免吃些,尽力保全江宁侯府几位主子的xing命却还是能的。”
锦瑟便笑了起来,抱着完颜宗泽的手臂好不依赖地摇了两下,又用水意盈盈的目光去瞧的,满脸的崇慕之qíng,她那讨好的模样引得完颜宗泽失笑,将手臂一收便令她躺倒在了大腿上,俯身擒住了她笑意盈盈的唇角。
而临街的一座茶楼上,挑角飞檐的二楼一间雅室面街的窗户半开,禹王站在窗边刚巧将方才完颜宗泽下马,马车停下锦瑟探身和完颜宗泽相视而笑的模样收入眼底,他神qíng一下子便yīn厉了起来。
也不知为何,自被锦瑟挟持后,他便对这个女人恨的念念不忘起来,这种感qíng在确定她极得他那六弟看重之时更与日俱增地膨胀起来,如今瞧两人如胶似漆,他便恨不能将锦瑟给夺过来禁锢在身边,狠狠地蹂躏,好瞧他那六弟发疯发狂。
这么恩爱的一对璧人,叫人忍不住去想,若是两人反目成仇会是何等的大快人心。
想来此时忠勇侯的事已借姚家少爷的口传到了他那六弟耳中,听闻姚锦瑟和她那弟弟感qíng极深,若姚文青死在金家人的手中却不知武英王夫妻又会如何呢。
这个念想一生出,禹王便无可抑制地勾唇笑了起来。
一百九六章
马车尚未驶回王府便有宫中太监又将完颜宗泽给召回了宫中,锦瑟料想多半是沽宁前线又有军报传回来,一时间心中也似被乌云压住了般,沉浮起忧虑来。
今日一早因战事骤起,琴瑟院未天亮便被惊动,完颜宗泽闻讯匆匆起身,令锦瑟不必顾念他,继续歇息,可出了这样的大事锦瑟自然无法再安睡,起身亲自给完颜宗泽换上朝服,送他出府,之后便也未再补眠。这会子随着马车摇晃渐渐的倒有了倦意,她刚靠在软榻上闭上眼睛,岂料马车便又是骤然一停,她手臂撞上车壁微微疼痛,蹙眉睁眼,不由道:“什么事?”
“回王妃的话,前头是东平侯府的车驾,马车似出了意外堵在了路上……”
锦瑟闻言一诧,推开车窗去瞧,果见路道上停了数辆马车,因停靠的杂乱无章,竟将宽阔的路面给挡了个严实。东平侯陈家亦是燕国权贵之家,陈家先祖跟着圣祖打天下曾立下过不少战功,如今的东平侯府因子嗣艰难,东平侯陈志成又平庸无能故声明早不若从前,可凭着祖上威名,倒还不止没落。
见前头乱成一团,不少丫鬟婆子都围着中间一辆华贵的马车团团转,神qíng焦虑非常,锦瑟便道:“去瞧瞧出了什么事,可需要帮忙。”
白芷正从后头马车过来,闻言应了一声亲自过去,片刻便有个穿戴jīng致的小姐带着两个丫鬟跟着白芷行色匆匆地过来,到了车下便冲锦瑟福身见礼,急声道:“小女左丽欣见过武英王妃,前头马车上是小女姐姐东平侯夫人,今日我姐妹去法源寺进香,回府路上没想到马儿却突然惊了,姐姐和我乘坐的马车因撞在街墙上车轮坏了。姐姐如今尚有六个月的身孕,这会子惊了胎,qíng景不大好。下人的马车过于颠簸,唯恐姐姐乘坐qíng况更糟,这才在此等太医和府中派车来接,如今巧遇王妃,小女有个冒昧之请……”
她话未说完锦瑟便已明了qíng况,忙出了马车,道:“左姑娘无需多言,惊胎耽误不得,快将东平侯夫人移到本妃的车驾上,本妃送夫人回府。”
左丽欣闻言忙冲锦瑟又福了福身,感念地望她一眼转身吩咐婆子们快将东平侯夫人抬出来。锦瑟也忙下车吩咐王府护卫上前帮忙,片刻但见一个三十上下的女子被婆子抱了出来,她腹部高隆,正一手捂着肚子拧眉忍痛,被婆子抱着经过锦瑟身边,不忘感激地瞧向她扯出一抹虚弱的笑,轻轻点头。
锦瑟见她额上已被虚汗打湿,面色苍白无色,忙道:“夫人无需多礼,快将夫人安置好。”
白芷已在车中软榻上又铺了两层厚锦垫,两个婆子合力将东平侯夫人放在车中,锦瑟便也随着左丽欣上了马车,吩咐道:“快,去东平侯府。”
车夫应了声平缓驱车,左丽欣坐在软榻边儿上拉着东平侯夫人的手,不由感激地冲锦瑟道:“多谢王妃,今日原是我非要劝说姐姐去进香的,倘使姐姐有个好歹,我真成大罪人了。”
东平侯夫人出自勋贵安远侯左家,这左家这些年在朝野声名渐渐凸显,绝不一般,只因如今宫中太后便是左家嫡女。先皇的慈仁皇后虽出自金家然却只得了一位皇子,且其养到十六岁竟突得恶疾过世,彼时恰先帝也缠绵病榻,无论是慈仁皇后再承皇恩,诞下皇子还是金家再送女入宫,生养皇嗣显然都来不及了,故而金家便只得从先帝的诸皇子从选出了一位,令其娶金家女,扶其登上了皇位,便是彼时的三皇子,如今的燕皇永平帝。
永平帝登基之后,奉嫡母慈仁皇后为母后皇太后,其生母为圣母皇太后,没两年慈仁母后皇太后过世,如今宫中太后却是圣母皇太后,左太后。
金家势大,当初扶皇帝登基,安远侯一脉便受到了打压,左太后在宫中也是吃斋念佛,深居简出。这回锦瑟新妇进宫谢恩,虽是去了左太后的盛安宫,但却只得太后一份赏赐,并未见到太后。
左家作为皇帝的母族,无论是太后还是安远侯府都显得极为低调,然而这些年皇帝却礼遇起左家来,不仅简拔了不少左氏子弟,便连这次出征沽宁对战镇国公所用主帅也是安远侯左云海。
皇帝早已坐稳了帝位,今非昔比,其礼遇母族也是人之常qíng,故而金氏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以求和皇帝达成某种平衡。
这东平侯夫人正是安远侯的嫡亲姐姐,宫中太后却是其嫡亲姑母,锦瑟听闻东平侯夫人甚得太后疼爱,每月都要进宫三四回陪伴太后诵经礼佛,有时还会在盛安宫中小住。如今见她身怀六甲惊胎街边,自然是不能置之不理的。
听闻左丽欣的话她便笑着道:“这也是我和夫人的缘法,本该如此,姑娘无需客气。”言罢锦瑟便瞧向东平侯夫人,道,“我略知一些岐huáng之术,夫人可愿我先为夫人诊下脉?”
东平侯夫人听罢虚弱地抬了下手,颤声道:“有劳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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