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言罢皇帝点头,正yù走却有两个小太监缩着身子,cao着手躲着雨雪过来,因缩着脖颈低着头,两人显然没有看到前头未带侍卫和随从的皇帝二人,兀自低头说着话。
“听说了,太子妃只怕是去的不甘心啊,这东平侯夫人也是撞太岁了,怎就那么倒霉,刚巧便冲撞了太子妃。”
“是啊,被生生打了五十廷杖呢,这要是寻常也便罢了,她可刚生完孩子没多久,我看这五十廷杖下去,她只怕活不了了……”
“你说这太子妃的死,会不会和东平侯夫人有什么关联?若不然她又怎会只寻东平侯夫人一个?若东平侯夫人真心中有鬼,只怕今夜是不得安宁了,说不定会被yīn鬼索命呢……”
“哎呦,这话可不能乱说,我可什么都没听……胡……胡公公……哎呦……叩见万岁爷……万岁爷饶命啊!”
“皇上饶命,饶命,奴才们再不敢乱嚼舌头了!”
那两个太监说着说着已是瞧见了站在yīn影中的皇帝,两人大惊失色忙脸惶恐地砰砰磕着头,皇帝目光yīn沉盯着他二人,半响却未发一言转身而去,胡明德飞上一脚踢在其中一个太监身上,疼的伤口一裂忙又扶住了腰,这才怒声道:“掌嘴!洒家不说停便跪死在这里!”
他言罢才匆匆去追皇帝,而皇帝回到御书房,只稍坐了片刻却合上了奏章,道:“随朕出宫。”
皇帝早便对今日东宫之事耿耿于怀,胡明德已料到皇帝听了方才的那些话多半更难以平心,闻声也不惊奇忙应了一声前去准备。
今次皇帝心中有所疑,自然不会像上回一般再提前知会于东平侯府,相反他刻意要杀左丽晶一个毫无准备,措手不及。
左丽晶自被抬回侯府在马车上时已不堪折磨体虚地晕厥了过去,回府后她请来熟识的大夫为她处理过腿伤便沉沉睡了过去,岂料没一个时辰她便发热说起胡话来,急的云嬷嬷六神无主请了安远侯老太君来,左老太君守了左丽晶近两个时辰见她体温降下去这才回了安远侯府,可就在入夜后左丽晶竟又浑身发热,说起梦话来。
云嬷嬷听左丽晶不停地喊太子妃饶命,便也不敢叫丫鬟们随意进出内室,亲自照顾着她,她正取下左丽晶额头已覆的发暖的帕子,放回水盆中,触手感觉左丽晶的额头还是滚烫一片,她端起水盆转身正yù去再换一盆凉水来,岂料一抬眸便见皇帝和胡公公站在门帘处,皇帝目光沉沉穿过她的肩头直bīchuáng上躺着的左丽晶,云嬷嬷惊得面色煞白,手一个脱力,咣当一声鎏金水盆砸在地上水花四溅,湿了个半身,可她却似僵住了,全然感受不到一点寒冷,只耳边雷鸣般一遍遍响着身后左丽晶正说着的梦话。
“我是不得已!是太子挡了我儿的路……走开!……不要抓我!我要杀的是太子,是你命薄……不能怪我……我是要当太后的!我不想死!”
二百二九章
“别过来,我要杀的是太子,不是你!呜呜,饶命啊!”
听着左丽晶的梦话云嬷嬷又瞧着皇帝那张yīn沉的脸,幽邃的眸子,登时便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她这一跪不防又撞到了掉在地上的水盆打得那鎏金铜盆在地上咣咣几下转才又归于平静。
这声音在静夜中响着,和云嬷嬷的心跳声搅在一起令她脑子一片空白,连请安都忘记了。她就不明白,以前皇帝要来,总是要提前一步令胡公公知会侯府,好叫夫人有个准备支退丫鬟下人,而今天皇帝怎会从天而降,而且外头还下了那么大的雨雪。
左丽晶自回来就开始发烧说梦话了,今日左丽晶受惩,云嬷嬷也曾怕皇帝不放心会来探望会听到左丽晶的这些胡说,可见夜色降临时突然下起大雨雪来,她便踏实了,心念着这是老天保佑他们夫人,这样的天气,皇帝又有病在身,当是不会来侯府了的,可谁知……
左丽晶在皇帝和太后面前从来扮演的都是无害又可怜的小白兔角色,皇上听了夫人的这些梦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云嬷嬷冷汗一层层冒出来,不知道此刻到底是该求饶呢,还是该狡辩到底。
她正转着糊涂的脑子,皇帝却已转身,只扔下一句话,“不必告诉夫人朕来过。”
皇帝的声音极冷,又似压抑着什么几yù爆发的qíng绪,语调低沉,声音没落他已转了身,待云嬷嬷回过神抬头时,只见织锦烟霞的门帘垂落着,屋中哪里还有除她和左丽晶之外的第三人?
“走开!我是不得已才杀你的……求求你……饶了我……”
身后左丽晶对此一无所知,还在说着梦话,声色充满了惊恐,云嬷嬷恍恍惚惚显以为方才的那一幕都是她的错觉,一阵风来打的窗影晃动,chuī地她一声虚汗飕飕做冷,提醒着她方才皇帝是真的曾到来过的事实。
翌日,东平侯夫人病qíng稍稍好转醒来时便从云嬷嬷之口得知了昨夜所发生的事qíng,她一夜被噩梦缠着,非但没有得到休息,反觉筋疲力竭像是跑了上千里路般,这会子又乍闻噩耗,眼前一黑险些又昏厥过去。
云嬷嬷吓得忙扶着她趴好,左丽晶喘息半响才闭上眼睛平复下来,见她面色惨白,指甲狠狠cha在锦被中,云嬷嬷便道:“夫人,皇上他到底是何意……”
昨夜皇帝来了又去,尤其是听到左丽晶的那些胡话竟然半点反应都没有,这实在是令云嬷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不明左丽晶却清楚。皇帝这是认定了太子妃之死是她gān的了!可他又令云嬷嬷不必告诉自己他曾来过的事,那便说明他是当此事没有发生过,他是不准备拿此事来问责于她的,也就是说他原谅了她这回。
这是好事,可却也令左丽晶惊心。皇帝早先便曾拿东宫之事探寻过她,她当时表现的那么无辜,结果皇帝却发现她是在说谎,他岂能不气不恼?然而他却一言不曾指责地就当此事没有发生,这不正常。说明在皇帝心中已经生了一根毒刺,这就像是人身上生了什么病一般,爆发出来了便能得到及时地救治,倒不算可怕的,可怕的是那病一直深埋着,在你毫无所觉时它已蔓延成势,侵蚀你的骨血,直到将你整个吞噬。
左丽晶念着这些,冒出了一手心的冷汗来,见云嬷嬷面色忐忑,便道:“皇上这是原谅我了,嬷嬷不必担心。以后我再小心些,多顺着他的意将他哄回来便是。”
云嬷嬷听罢一喜,想到昨日皇帝yīn沉的面色便又不放心地道:“皇上已经对夫人的隐瞒有所不满了,夫人的腿伤可要告诉皇上,也能令皇上疼惜于夫人,知道皇后他们的狠毒,也能明白夫人不过是bī不得已自保罢了。”
皇帝在抱左丽晶所生孩儿进宫,决定将来传位给这个孩子时等于已不在意金皇后所生两个皇子的生死了,他只是一直不愿丢开最后的遮羞布罢了,这一点左丽晶清楚,云嬷嬷也清楚。所以此次皇帝即便知晓了左丽晶谋害太子的行为,可是他还是睁一眼闭一只眼地打算忽视这些,可皇上对左丽晶的欺瞒和虚伪一定不喜,左丽晶此刻瞒着皇帝她的伤势,倘使来日这腿治不好那皇帝岂不是又要怪罪左丽晶?
云嬷嬷出于此考虑才建议到,谁知左丽晶却咬牙道:“不行,他已经生了不满,我若再告诉他我要成瘸子了,岂不是马上便要被抛弃?!一定要瞒着,母亲已经动用侯府的一切力量为我找寻续骨的神医良药了,我的腿一定有救,一定有救的!”
左丽晶这样偏执而自我的人,总会觉着自己是不一样的,是上天的宠儿,老天一定不会那么残忍地对待她,真叫她的一条腿落下残疾的,故而到了此事她还充满了信心,根本不接受会残疾的这个可能。
云嬷嬷见她一意孤行熟知左丽晶的脾气便不再多言,左丽晶却目光一厉道:“昨夜的事qíng不对劲,你好好查查这屋中的物件,香料,还有我昨日吃的汤药之类的!”
昨天夜里下那么大的雨雪,左丽晶又早叫云嬷嬷给皇上送了信,说她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回府便歇下了,令皇帝无需为她忧心。按说皇上不会再来探她才对,可是他偏偏来了。还有,她昨日在东宫确实是受到了惊吓,心里充满了惊惧,也恐太子妃昨晚会来找她索命,可她昨日受伤严重,体力早便不支晕厥了过去,人晕厥了当什么都不知道了才对,为何她却还是被噩梦缠绕,竟没有一刻的安宁?而且不住地说梦话,叫皇帝给撞了个正着!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都太凑巧了,叫她不得不怀疑是有人在她屋中动了手脚。
云嬷嬷听罢也明白了左丽晶的意思,忙道:“夫人是怀疑有人给夫人下了什么令人神智不清的药物?”
左丽晶点头,道:“查查总不是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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