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看来,安靖帝的态度十分坚决,谢晋称病一事已经触怒他了。在这样的僵局下,外祖究竟要如何说服楚旭帝秘密立诏呢?就楚昭自己而言,他是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解决之策了。
正在思索间,楚昭忽然听到有人小声议论道:“快看,那是不是胡儿?怎么戴着帽子?”
现今的士族家常衣着就是冠小冠,着广袖宽衣。帽子被认为是蛮夷和贱民的衣饰,因为他们“未能言冠”。
楚昭抬头一看,因奇装异服而被人嘲讽的人居然是自家阿起。
可能在那里已经等待很久了,韩起带着一顶灰色的帽子,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一双散淡的眼睛。看上去别有一种叫人心惊动魄的男性魅力。
虽然很多士族口中不屑,却也有那等好男风之人对这个高大健壮的胡儿垂涎三尺。当然,表面上还是要极尽挖苦之能事的。不然显不出他们高人一等的地位。
“阿起,怎的今日忽然戴起了帽子?哪来的?”楚昭走过去问道。
虽然楚昭还没有加冠,又在孝期,但到底是天潢贵胄,自然没有谁敢亏待他。屋里的白玉冠、蟠龙冠之类的小冠胡乱堆了一屉,便是一日砸一个,也有富裕的。对于身外之物,楚昭向来大方,早送了好几顶武冠给韩起。
此时见韩起忽然戴了顶胡人的帽子,楚昭难免多想一些,担心韩起是不是受到了刁难。
韩起展示够了新帽子,且觉得有点热,便把帽子摘下来,道:“朝贺的犬戎使臣今日来上方山参佛。刚才你在里面很久没出来,师傅就让我去接待客人。我与客人比武,赢了他们的帽子。”说着,韩起微微垂下眼帘,将手上的帽子塞了过来:“这帽子在漠北是最尊贵的人才能戴的。我将他们的头领打趴下,抢过来送给你。”
似乎担心楚昭也和士族一样以戴帽为耻,韩起破天荒地解释道:“兔毛做的内衬,虎皮制的垂裙,能够遮挡风沙,上面还有金缕织,是……”
最后韩起说了一句犬戎话,楚昭听不懂,却神奇的明白了韩起的意思。
被人毫无目的的关心,全心全意的重视,这样的感觉真的很好。楚昭忍不住微笑起来,他珍而重之地接过帽子,轻声道:“谢谢阿起。我很喜欢,今年冬天就不怕冷了。”
两人正在说话,卫彦与一gān公子结伴从旁边经过,见状冷哼一声:“怎么世子殿下身边不是蛮夷就是将种。”
楚昭心情好,也不欲和这样被宠坏了的小孩子生气,他温和地笑了笑,解释道:“阿彦有所不知,三四年前圣上宠爱北蛮那边的女子,所以都中便流行起了胡服衣冠。当时不说小儿,就是一些士族,在家里也常常有戴冠的。现在大户人家里用的胡椅,也是那时候传进来的。”
“犬戎不是和我大楚不睦吗?怎么皇上倒宠爱起胡女了?”卫彦脱口而出,惊讶莫名。这也难怪,他们一家曾经被流放塞北一带,自然见识过犬戎的野蛮之处。
“哈哈,那是早些年的事情了……卫彦你在乡下呆傻了吧?”同伴中也有看不惯卫彦的,便趁机笑话他。
卢恒见卫彦气的双颊发红,眼角隐现泪花,知道他脸皮薄,赶忙打圆场道:“这几日京中又有犬戎来朝贡的队伍,浩浩dàngdàng好几千人的队伍呢。”
另外一个公子说道:“我听家父谈起过这件事,说是犬戎和大楚签订了一个什么条约,不仅不打仗了,还要两方通商互市。前段时间陇西叛乱,犬戎作为附属小国,还出兵帮助我大楚平叛呢。可见是四夷来归了。”
说话的人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犬戎出兵替大楚平乱?楚昭心中不由滑过一丝担忧——就大楚现在四处漏风的模样,还四夷来归?这些狂妄自大的士族磕五石散嗑傻了吧?
楚昭问道:“犬戎都赶着什么来和我大楚互易呢?”
似乎明白好兄弟心里在想什么,卢恒亲亲热热地攀着楚昭的肩膀,道:“放心吧,兵器和医药、粮食都是禁止贸易的。犬戎赶着牛羊马带着成车的好皮子来,换一些丝绸瓷器以及稀罕的小物件回去罢了。没什么影响,我家现管着这一块,必定叫我大楚百姓吃不了亏。”
楚昭道:“你可长点心吧,犬戎能够一统大漠,且在西域作威作福多年,难道是傻子吗?我听说如今西域来的马已经炒到了千两huáng金一匹,即便这样买回来的也多是骟马,而且也不是最好的马,多是糊弄中原人罢了。我在书上看过,说犬戎人爱马如命,难道真的会将好马卖给我们吗?再有一个,你说兵器医药粮食都是禁止贸易的,可难保没有见钱眼开之人。况且,比医药粮食更紧要的是我中原的冶铁制盐之法。最后,犬戎每次来朝,都会带上千人的队伍吗?人一多难免出乱子。他们在帝都老实,能够保证沿途也遵纪守法不扰民吗?指不定有多少探子混在其中,这一路南下,可不就能借机摸清中原地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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