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头翻江倒海地思量了一番,小廖子忽地跪下了身子,朝南泱狠狠磕了两回头,沉声道,“奴才就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欺瞒娘娘……奴才不晓得什么是奇怪之处,只知道……只知道皇贵妃娘娘,确是有些不同寻常。”
南泱眸子半眯起,微微一笑,又道,“继续说。”
小廖子忽地变得面红耳赤起来,声音也小了许多,半晌方才支支吾吾地道出了一番话来。
明溪闻言双颊亦是一热,羞臊得紧,南泱gān咳了一声,有些尴尬,半晌方才沉声道,“行了,你退吧,今日之事不可对任何人提及。明溪,赏三两银子给廖公公。”
小廖子心头一喜,笑盈盈地不住道,“奴才谢娘娘赏!”明溪从怀中取出三两银子递给他,他方才千恩万谢地离去了。
待小廖子离去后,明溪方才恨恨道,“堂堂一国的公主,竟然会些下三滥不入流的媚术,真是丢死人了。”
南泱合着眸子揉了揉眉心,“华察尔是北狄的公主,却自幼习汉书,像是早料到她会出嫁到大万和亲一般,这其中有许多疑点,她生得貌美,诗词歌赋均通晓,还会媚术,这很难让人不联想到些其它东西,皇帝心思比你我缜密,必然早觉出些端倪了。”
“皇上不是沉迷美色之人,若觉出了蹊跷,又怎会还每日往长chūn宫跑?”明溪疑惑道,“奴婢越来越糊涂了。”
“……”南泱蹙着眉细细思索了一番,亦是未果,又道,“算了,这份儿心让他cao去。”
明溪闻言颔首,也不再多言,见南泱打了个哈欠,知道她有午睡的习惯,便道,“娘娘,奴婢扶您去睡会儿吧。”
她点点头,扶过明溪的手便上了牙chuáng,侧过身子面朝里地卧着,徐徐合上了眸子。
将将伺候主子躺下,江路德便来了兰陵宫,知会了皇帝今晚要来用晚膳后便又离去,明溪侧眸望了一眼天色,突然记起来,今日是花灯节。
……
南泱是被一阵苏苏麻麻的触感给扰醒的,将将从睡梦中醒过来,她还有几分迷糊,嘟囔了几句便翻了个身继续睡。那阵苏苏麻麻的触感又随之缠了上来,她拗不过,只好万分不qíng愿地睁开眼睛。
皇帝一张俊颜近在咫尺,正笑盈盈地望着她。
这回瞌睡算是完全醒了,她惊了一大跳,磕磕巴巴道,“皇上您怎么来了?”
万皓冉伸手捏了捏她粉嫩的双颊,颔首道,“不错,这段日子果然胖了些,手感都好些了。”
她一把打开他的双手,又朝他从头到脚打量一番,却见这人今日着了一身月白色的锦袍便装,腰间挂着一枚玉坠子,整个人愈发丰神俊朗玉树临风,不禁蹙眉道,“皇上,大晚上的,您穿得这么花枝招展,真的好么?”
皇帝的脸黑了黑,挑眉道,“赶紧起来用膳,今儿个带你去个好玩儿的地方。”
南泱咦了一声,还要说话却已经被他一把从chuáng上抱了起来,万皓冉蹙了蹙眉,掂了掂手上的重量,不悦道,“你肚子里不是有一个么?怎么还是这样轻。”
她嘴角微微抽搐,心道肚子里那个才几斤几两啊我去……
两人用过晚膳正是近戌时,万皓冉拿巾栉掖了掖嘴,朝她扔过去一件墨青色的袍子,眼也不抬道,“换上。”
南泱将袍子拾起来理开瞅了瞅,惊道,“这不是男子的衣袍么?”
皇帝看也不看她,只面无表qíng道,“朕的。”
“……”她抚了抚额,沉吟了半晌道,“为什么臣妾要换皇上的衣服?”
他这才终于抬眼望向南泱,神qíng严肃而认真,很了然地道,“你的意思是你不换……”
南泱点头如捣蒜。
“要朕替你换?”皇帝补充道。
“……”
一番拾掇打扮之后,挺着肚子的南泱已经全然认不出自己还是个女人了——只见镜子里头的人清瘦高挑,身上挂着一件宽大的墨绿锦袍,头上还戴着一顶大万朝文人圈子里很是流行的布帽,怎么看怎么滑稽。
明溪同江路德在一旁捂着嘴硬生生憋住笑,万皓冉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番,很满意地点头,“不错。”
南泱表示很无奈,不明白这个皇帝葫芦里在卖什么药,心道这身行头再举个幡子都能去市集上算命了,她皱着眉头一言不发,又听见皇帝冷着嗓子问江路德,“都安排妥当了么?”
江路德闻言,眼底的笑意在刹那间掩了下去,躬身恭敬道,“回皇上,奴才已照着您的吩咐施派下去了。”
万皓冉微微颔首,又道,“着令席北舟同江城明日午后入宫觐见,朕在广陵宫候着。”
“是。”江路德又道。
一切吩咐妥当,皇帝将手中的画着泼墨山水的描金折扇一打,放在胸前徐徐地摇,朝南泱颇随意道,“走吧。”
她仍旧很茫然,半晌反应不过来,讷讷道,“去哪儿啊?”
明溪在一旁哭笑不得,自家主子平日jīng明得很,怎么这会儿子倒犯起了傻了,便悄然扯了扯她的衣袖,朝她附耳道,“娘娘,您今儿是怎么了,这么这会儿还瞧不出来么?皇上要您扮作男装,要带您出宫啊。”
南泱微怔,“出宫?”
明溪笑盈盈地颔首,又道,“今儿是花灯节。”
出宫的马车早已候在了兰陵宫外头,赶车的两个车夫生得威武高大,虽穿着寻常富贵人家小厮的衣裳,却浑身上下都透着几分肃杀之气,南泱心头暗忖,这两人怕是安排在皇帝身旁护他周全的侍卫。
明溪上前几步打起车帘,皇帝长腿一跨便上了车,身旁的宫娥搀扶着南泱,她小心翼翼地提腿踩在杌子上,正要往车上迈,却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到了眼前。
她愣了愣,皇帝微微蹙眉,声音清冷,道,“傻愣着做什么?”
南泱一阵窘迫,方才将手放在了那只宽大微凉的掌心里头,躬身坐进了马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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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灯会
车上垫着厚厚的狐狸毛垫子,温温软软,马车的颠簸也便随之小了许多。南泱扶着腹部倚在车榻上,掀开车窗的帘幕往外看了看,却见一轮明月已经升了上来,遥遥地悬挂在柳树的树梢处,洒下一地皎白的月色。
马车内只有一盏灯烛,烛火半暗的火光映照着皇帝的半边脸,带着几分迟重的金色。他的眸子望着窗外,漆墨一般的瞳里映入了点点烛光,闪动着一丝灵动的金辉。
她愣愣地望着他,月白色的锦袍将万皓冉衬得温雅而柔润,不似平日的凌厉冷肃,脸色也是柔和的,她这么想着想着双颊便微微红了。
脑子里忽地蹦出一句话来——月上柳梢头,人约huáng昏后。
他仍旧定定地注视着车窗外,薄唇微动,淡淡道,“闲得没事就撩开帘子赏月吧,窗外的月光兴许比朕好看。”
南泱一滞,有几分愕然……他方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来着?
万皓冉见她仍旧定定地望着自己,不禁微微蹙眉,侧过眸子睨向她,又道,“如果你实在想盯着朕看,那就看吧。”说罢便又转过眼望向窗外,不再搭理南泱。
她细细咀嚼了一番这厮方才的话,半晌才反应过来,登时有些哭笑不得,从前只晓得这人的属xing是变态,殊不知原来还有个属xing——是自恋。她瘪瘪嘴不再看他,心头暗骂了一句。
出了宫门再往前一段儿便是陌阳城的市集,赶车的车夫“吁”了一声收了马缰,又掀开帘子朝里头唤了一声,“公子,到了。”
南泱还没反应过来这声“公子”叫的是谁,便听见身旁的男人嗯了一声,又听见他问,“热闹么?”
那车夫闻言笑了笑,恭恭敬敬地回道,“公子,今儿是花灯节,自然热闹得很。”
万皓冉微微颔首,接着便动身下了车,南泱见他下了车连忙也站起身子往车帘外去,打车帘的车夫见她怀着身孕动作笨重,想上前扶一把,思索了一瞬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心道这可是淑妃娘娘,皇上的心头ròu,怎么也轮不到自己去扶啊。
南泱挺着肚子,想要自己踩在杌子上下车也不是不能够,只是有些危险,她有些懊恼,抬起美眸瞪了那尊不动如山的大佛一眼,不满道,“你就不会来扶我一下么?”
此言一出,两个车夫均是浑身一个激灵。万岁爷的xing格举朝上下谁不知道,那可是出了名儿的心狠手辣冷血无qíng,淑妃娘娘虽得宠……也不能出言就使唤爷啊。再拿眼去望皇帝,却见他的面上虽仍旧清冷却并没有恼意,身子动了动便朝她走近几步,伸出手扶过她的手臂,冷哼了一声,道,“你面子倒是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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