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昭仪?南泱微微挑眉,有些微讶,“好端端的她来做什么?”
明溪也微微摇头,思量了下又道,“上回娘娘不是着她时常来看望皇子么?想是来瞧皇子的吧。”
她这才记起这桩事来,颔首道,“她倒是有心。”说罢便扶过明溪的手踏出了寝殿,撩开帷帐便瞧见一个端坐着的身影,清瘦憔悴,一袭品竹色的软烟罗披风像是挂在她身上,被风一chuī便能飞起来似的,神色有些不安,也有些焦灼,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南泱将她面上的不自然收入眼底,心头略微思索,看样子这个韩昭仪来寻她的意图不是那么简单,脸上却一丝不露,含笑便朝韩宓贞走了过去,笑盈盈道,“昭仪是来瞧小皇子的么?”
韩宓贞有些出神,这会儿听见南泱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方才回过魂儿,连忙站起了身子,有些惊惶的模样,弯下膝盖便朝她见礼,垂首万分恭敬,“臣妾参见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她的笑容不减,被明溪扶着在主位上坐了下来,“昭仪不必多礼,坐下吧。”说着又瞧了眼明溪,道,“给昭仪看茶,顺道儿让素慧将皇子抱过来。”
明溪道了声是便退了下去,韩宓贞坐在椅子上头,面上的容色仍旧有几分忐忑,时不时那眼去瞄身旁立着的宫娥,南泱将一切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拿起桌上摆着的绿豆苏咬了一口,细细咀嚼起来,清甜的味道却丝毫不腻人,明溪的手艺是越发好了。
少顷,明溪便端着茶盏进了殿,将茶盏呈到韩宓贞身前,为她斟上一杯,又福了福身,退到了一旁。素慧这时也抱着小皇子进了屋,奶娃娃在她怀里很安静乖巧,不哭也不闹的,她上前几步朝南泱屈膝见礼,“娘娘。”
南泱伸手捏了捏小皇子的小脸,便将他接过来抱着,随口道,“天儿愈发地冷了,小皇子年幼体弱,更得万分仔细地伺候着,知道么?”
素慧颔首,应承她道,“奴婢知道了,娘娘您放心,奴婢一定会将小皇子养得白白胖胖结结实实,长成个壮小牛……”
哪里有将皇子比作小牛的?素慧憨傻呆愣,整个兰陵宫上下都晓得,只是此番却是有些出格了,明溪的面色有些难看,咳嗽了几声示意她别再往下说,又朝她瞪了眼,素慧立时住了口,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嗫嚅着道,“奴婢失言了,请娘娘责罚。”
南泱倒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眸子仍是笑盈盈地望着小皇子,“这有什么可责罚的,皇子若真是长成个小壮牛,本宫高兴还来不及。行了,你下去吧,这儿不用你伺候了。”
素慧心头长舒一口气,如获大赦般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
怀中抱着小皇子来回晃着,南泱的眸子朝韩宓贞望了一眼,笑道,“宫里的奴才不不会说话儿,教昭仪看笑话了。”
韩宓贞垂着头,扯了扯面皮挤出个笑,“小皇子的rǔ母是个老实人,哪里有‘笑话’之说呢。”
她微微颔首,轻笑道,“老实人好,老实人的心眼儿实在不会使坏,虽然嘴笨了些,到底心思耿直,总是好的——”说着便定定地瞧着韩宓贞,续道,“昭仪说呢?”
韩宓贞垂着眼帘点头,“娘娘说的极是。”
接着两人都没再开口,南泱垂眸逗弄着怀中的小娃娃,伸出个手指给他,小皇子便伸出小小的手掌将她的手指握住,仿佛是得到了宝贝一般爱不释手,她面上笑意不减,心头的心思转得飞快,表面上瞧却什么也瞧不出来。
韩宓贞有些急了,话到嘴边却不知怎么开口,有些焦躁,忽地衣角被扯得动了动,她回眸一看,却见如兰正定定地看着自己,不住地给自己使着眼色示意她开口,韩宓贞咬了咬牙,终于是下了决心,猛地抬起头来望向南泱,开口道,“娘娘,臣妾今次来,除了看望小皇子外,还有件事……要求娘娘。”
终于开口了。
南泱的眸子微动,便将小皇子jiāo给了明溪,淡淡道,“你去将皇子抱给素慧。”
明溪自是伶俐,转念便明白了主子的意思,便小心翼翼地将皇子接了过来,恭敬应了声是,转身踏出了大殿,韩宓贞见此qíng形,便抬眸朝如兰看了一眼,道,“如兰,你也去外先候着吧。”
如兰微微颔首,便随着明溪一道退了出去,顺道反手带上了宫门,“砰”的一道沉闷声响在耳畔响起,韩宓贞惊得抖了抖,心头竟生出一种似要踏上什么不归路一般的念头,直教她背上的衫子都给冷汗打湿了。
窗外的雨水淅淅沥沥,连带着屋里的气氛都有些压抑,南泱靠着狐狸毛斜坐着,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眼神清漠,声音平稳而淡然,“此处只有你同本宫两人,昭仪有什么话,大可放放心心地说。”
韩宓贞一滞,胸中有个声音不住地阻止着自己,她隐隐有种预感——若是今日开了口,便要万劫不复,后宫纷争便会纷至沓来,将来想要抽身便是难比登天了。然而灵越冰凉的体温似乎还在她怀中,那样可怜的小脸……她是去了天还是下了地呢?照着她们家乡的说法,三岁的孩童夭折了是不能投胎的,那她如今过得是多苦多悲!
心口一痛,她忽地站起了身子,朝着南泱跪了下去,南泱一愣,显是没料到韩昭仪会这样,不禁有些错愕,正要说话,韩宓贞却先她一步开了口,泪如滂沱。
“淑妃娘娘,灵越帝姬走得不明不白,臣妾想查明真相还她一个公道,可奈何人微言轻……娘娘您是菩萨心肠的一个人,若是您能助臣妾一把,臣妾今后万死不辞报答娘娘的大恩!”说罢便重重地磕了个头,呜咽不已,“臣妾求您了,求您了!”
南泱的身形一僵,动了动身子便站起来,弯下腰去扶韩宓贞,口里不住道,“昭仪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咱们坐着好好说就是。”
韩宓贞死死握住她的手,用力得南泱生疼,她抬起脸来早已满是泪痕,泣不成声,“娘娘若不答应,臣妾宁愿跪死在此处!”
她模样凄惶悲戚,南泱心中生出几丝恻隐,垂着眼帘一番思索,灵越帝姬死得冤枉,合宫里都是知道的,韩宓贞是帝姬的生母,自然更悲苦,她方才一番言语,是桩送上门儿的买卖,她替她为帝姬昭雪,她为她做事,巩固她在宫中的地位,细细想来,她并不吃亏。
只是……韩宓贞在宫中并不得宠,能坐上昭仪这个位子也全是因了灵越帝姬,如今帝姬去了,她的仰仗也便没了,如此一个既无后台又无皇恩的人,无论是为帝姬昭雪,还是将来为她做事,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
那么,若答应了她,这是否就意味着,自己首先要做的——便是将这个女人送上皇帝的龙chuáng?
她眸子一动,双手在身侧紧紧地握成拳,长长的指甲刺破掌心,传来尖锐的痛。
“娘娘……可怜天下父母心,求您了!”韩宓贞又朝她重重地叩首,声音凄厉悲戚动人肺腑。
自己在迟疑什么?纠结什么?这桩买卖怎么算也不会亏,她到底在犹豫什么?
如今她身居高位却孤立无援,身旁一个能帮衬的人都没有,将来若有个好歹,要翻身便难了,韩宓贞xing子柔顺又没什么心计,是个好控制的老实女人,又是自己送上门儿来的,正好为她所用,自己为何要犹豫?帝王的爱虚无缥缈,那样多的前车之鉴摆在眼前,只有巩固自己在宫中的地位,一步步将根基扎入万朝后宫的每一个角落,才能盘根错节,屹立不倒。
脑中蓦地记起那双在暗光下带着几分温暖的眼睛,南泱深深叹了一口气,微微合起的眸子眼眶有略微的湿润,却又很快风gān消失不见,徐徐颔首,声音低沉。
“……本宫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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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荷灯
澍人皇长子的满月酒如期而至。
合宫里筹备了数日,敬事房和司礼监都早已忙成一锅粥,大红的请帖派发了下去,朝中从三品往上的大臣们都受了邀。如今这万家天下是万皓冉掌权,廉政节俭是他的光荣美德,众位臣工平日里鲜少有这样的机会给自家的万岁爷送礼,是以,这难得的一次机会大家都很用功,绞尽了脑汁——长皇子的满月酒,送些什么好呢?
后宫同前朝也差不了多少,澍人皇长子是皇帝唯一的儿子,母妃又是荣宠盛极的南泱,嫔妃们自然不敢怠慢这桩事,须晓得稍有不慎得罪了淑妃,那可是皇上心头ròu样的人物,岂不是嫌命长了么。
众人忧愁着怎么在贺礼上下功夫讨好皇上和淑妃娘娘,而淑妃娘娘也在愁,不过同众人愁的却不是一桩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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