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再也稳不住了,灵书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跪伏在地上不住地磕头,颤着声音争辩,“小主,奴婢不知是做错了什么事让小主生出这样的心思,奴婢对小主忠心一片绝无二心啊小主!奴婢就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加害您啊!”
陆妍笙冷笑,“是么?你对我忠心无二?”
“小主,奴婢冤枉,真的冤枉啊!”知道自己一旦承认便是必死的下场,灵书仍旧咬着牙嘴硬。
“既这么,我倒是有个好主意来让你表忠心。”妍笙眼中厉光乍现,冷声道,“我听闻,东辑事厂有十大酷刑,剥皮、腰斩、车裂、俱五刑、凌迟、缢首、烹煮、刖邢、cha针、灌铅……你若敢挑其中一样来尝尝,我便信你对我忠心无二。”
听她那么一一细数,灵书一张脸霎时惨白了一片——东厂都是些没人xing的恶鬼,那些刑法她曾经听过,全是些丧心病狂的招数,再硬的骨头在那样的泯灭人xing的酷刑下也要软下来!
陆妍笙这厢却还在继续说,她抚着下巴似是在思索,沉吟道,“让我想想看,这其余的九大刑法都太过残忍了些,我这个人见不得血,cha针倒是不错。你知道cha针是怎么回事么?”
说罢她观望着灵书的面色,“看来是不知道了。”又望向立在一旁的玢儿,沉声道,“玢儿,跟她说道说道cha针是怎么一回事。”
“是。”玢儿恭恭敬敬地颔首,抬起眸子狠狠地剜一眼跪在地上的女人,“将银针从手指甲的fèng隙里头cha|进去,十指连心,那滋味,可真是让人活着还不如死了。不过,灵书姐姐对小主赤诚一片,想也不会畏惧这点刑法的吧。”
背上的衣衫被冷汗尽数打湿,灵书浑身的毫毛都倒竖起来,终于松了口,伏在地上泣不成声地哭诉,“小主,奴婢错了,奴婢该死,求小主饶命啊!”
“不知死活的东西,还不快如实地招!”陆妍笙狠狠将手中的梅花凌寒粉彩茶碗摔了粉碎,怒声道,“是谁指使你吃里扒外来害我!”
“小主,奴婢也是被迫的啊……姨太太说了,若是我不从她,便要将奴婢的妹妹卖进花胡同里,奴婢只有一个妹妹,实在不能忍心弃她不顾啊小主!”灵书满脸的泪水不住地磕头,又道,“姨太太说了,那药粉只会让小主身子不适,她只想让您吃些苦头,奴婢从来没想过要害您的xing命啊!”
又是江氏和妍歌……平日里对她使些小绊子也便算了,如今竟还变本加厉要害她的xing命!真是好狠毒的心肠,自己到底也是妍歌的亲姐姐,那双母女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qíng来呢!
玢儿恨声道,“今早神武门前小主滑跤,也是你做的吧!”
灵书边哭边微微颔首。
陆妍笙深吸一口气竭力压下心头狂涌的怒气,微微合着眸子,缓缓说,“一次不忠,百次不用。无论如何,我这里是留不下你了。”她的神qíng极是悲酸,到底是相处了五年的人,若说半点感qíng也没有是不可能的,叹道,“罢了,待过几日册封位分的诏书下来了,你便去浣衣局当差吧。”
灵书浑身是冷汗,长舒了一口气,心道总算是保住了一条小命,连连磕头言谢。
当你开始厌弃一个人,她就会变得面目可憎起来。此时的灵书于陆妍笙而言便是如此,她偏过头望向别处,连看她一眼也屑于,只摆摆手道,“你退吧,今后不得再近我身来伺候。”
灵书跪在地上应了个是,正要起身退出去,一道略带几丝嗟叹的声音却从外头传了进来,那是属于一个男人的声音,清冷的,又是极好听的。
“小主的jīng神头可真不错。”
屋里的三个女人皆是一怔,抬眼看过去,却见一个高个儿的男人步履从容不急不缓地从外间走了进来。一贯的玄底赤金蟒袍系鸾带,披着流云绣月长披风,脸上仍旧是那副半含着笑的表qíng,神qíng却是倨傲的,眼帘微微下垂。他
不着痕迹地扫一眼跪伏在地上的人,朝牙chuáng上目瞪口呆的娇娇微微揖手,道,“臣方才还在忧心小主的身子,如今看来倒是放心不少。”
玢儿脸上也很是震惊,朝他恭恭敬敬地福身。
严烨侧目看她一眼,她便明白过来,有些为难又不敢违抗,只得和灵书一道退出了寝殿。
“……”妍笙面上有些羞恼,略微思索又忽地反应过来。是了,严烨是司礼监的掌印,出入乾西五所这样的地方是不消通传的。她面上有些不悦,却仍是微微颔首,客套道,“劳烦厂公挂心了。”说着又不着痕迹地扯过锦被将自己盖得更严实。
严烨瞧见了她的举动,忽而笑起来,很是自如地走到黑棋象牙雕芍药屏风前站定,伸手抚过屏风上的纹案,眸子朝她看过去,格外专注的眼神,悠悠道,“这样的心慈手软,对小主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
妍笙没明白他的话,蹙眉,“厂公这是什么意思?”
严烨步子微动朝着她的牙chuáng走近几步,眸子不经意地扫见她搁在脚踏上的软缎绣花鞋,jīng致而玲珑,不禁挑起唇角笑笑,又看向她,说,“陆大人托臣好生照看小主,臣自当尽心竭力。小主身边儿竟然出了那样不中用又不忠心的奴才,若是姑息,只怕酿成大祸。”
……合着这人方才偷偷摸摸地将她们谈话的内容全都听了去!
妍笙气结,“厂公方才在外先偷听?”
严烨脸上却做出一副无辜的神态来,认真道,“小主这话可就错了,臣是正大光明地听。”
“……”还能更无耻一些么?陆妍笙霎时间失语,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人的脸皮厚得堪比城墙倒拐,简直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她吸了一口气,又开始在心头掂量他的话,这厮虽一肚子坏水儿,这番话说的倒是不无道理,照理儿说灵书是留不得的,可是……
可是她似乎有些狠不下心。
仿佛是看出了她心中的纠结,严烨略微思忖,而后颇善解人意道,“小主是个聪明人,凡事不消臣说得太透,您今后一辈子都得在紫禁城里过活,留着那么一个知您根底的奴才在外头,您不能安心。”他坐在了牙chuáng边儿上,修长白净的右手微微一动,朝着她的胸前伸过去。
陆妍笙被他的这个举动惊了惊,本能地朝后退。
然而那只手却只是捻起了她锦被上落下的一根头发丝儿,严烨的眸子定定地望着手中那根乌亮细腻的发丝,微合着眸子徐徐道,“小主不愿做不忍做的事,臣都可以为小主代劳。陆大人托付的事臣自会尽力去办,只望小主今后飞上枝头时,不要忘了臣的好儿。”
呵……又是这番鬼话。
她心头一声冷笑,面上的神qíng却仍旧若无其事,淡淡回他,“厂公的话我明白。认真说,昨日我能活过来也是仰仗着厂公,厂公于我便是有救命之恩,若真有厂公说的那么一日,我自然会时时刻刻记着厂公。怕只怕我福太薄,白费了厂公一番心思。”
这番话她说得轻巧,心头却在淌血——其实她哪里是福太薄,分明是蠢到家才对,否则上一世也不可能那样被严烨玩弄在掌心最终凄凄凉凉死在冷宫!
严烨不知道她心里还有这样的心思,闻言只是莞尔一笑,缓缓站起身朝她揖手,“臣还有些事,明日再来瞧小主。皇后娘娘挂心着小主的病qíng,着令了臣每日都来探视。”
妍笙眨眨眼……她不是中毒么?怎么又冒出“病qíng”了?
略微疑惑地看一眼严烨,他只定定望着她但笑不语。她有一副聪明的脑子,霎时间便通透了,看来这个厂公是在皇后娘娘跟前儿将她中毒的事说成了患病,也难怪,秀女入内的头一天便生出那样的事,怎么都是不好的。
转念又觉得这人果真是有手段,昨日她中毒昏迷那么多双眼睛瞧着,他也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对皇后撒那个谎,简直是把紫禁城当自个儿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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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品夫人
? 几日下来,妍笙的身子已经好了许多,严烨也果然依言每日都来探视。
经过前头好几回的前车之鉴,她对他有诸多顾忌,随时见着他都小心谨慎生怕这人又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举动。万幸的是之后一些日子他都很是规矩,没再做出些出格的事qíng来。宫里的太医仍旧会过来为她请脉,除却调养她的身子外也为她膝盖上的伤处换药,因着诸多人的悉心照料,妍笙膝盖上的腿疾也好了半数,已经能自己走路不让人扶。
乾西二所里的嬷嬷宫娥们都是宫中的老人,贯是在乾西五所里服侍入住小主的。经她们眼皮子底下过的小主多如过江之鲤,什么样的人都见过,在后宫之中,女人的样貌是最大的砝码,在这一点上,二所里住着的这个小主可谓占尽先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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