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叹道:“算了,咱们回去吧,姐姐怕水,没法子……”
我歉意道:“对不起呢。”
平安分外豁达:“咱们说这些,那可是远了。我去看看二叔还在不在,姐姐你到我房间里等我吧。”
看寂惊云在不在做什么?我还没问出口,平安撒丫子就开跑,我不禁莞尔,还是这么冒失。我一面往前走,一面摸出锦帕来擦去额上汗水。
“楚丫头在这里gān什么?”身后猛的传来一个懒懒的声音,唬得我差点叫出来。
得,偷窥未遂还被当事人抓住了。我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转头笑道:“路过罢了,没有打扰到公子吧?”
“只是路过?”他含笑,眼中威慑消减了很多,“路过你能吓成这样?还是因为想进去被荷花池挡回来了?”
我顿时窘迫,轻声嘟囔道:“也太慧眼如炬了吧……”抬头见他笑得玩味,硬着头皮道:“是呢,臣女见这个小园不错,本想进去看看,平安说公子在里面,又有水塘,皇上知道臣女怕水……”
皇帝勾起笑,对我伸出手道:“我带你进去。”
我顿时一颤,道:“可是,那荷花池太大了,我怕……”又见他僵在半空的手没有收回的意思,只能硬着头皮拉住:“皇上可小心些,臣女可不想再哭晕了。”
他浅笑,似乎心qíng不错,这样子像是在怀念逝去的恋qíng吗?我正想着,他懒声道:“你告诉平安了?”
“什么?”转头,他含笑不语,我大概明白是什么事,道:“没有,我只说皇上到时候要亲自做决定。”
他似乎很满意,将我牵紧了些。他的手很暖,指尖有一层薄茧,想是握笔所致。“你出宫那日,是云崎来接你的?”
我一愣,这事儿都知道?既然他知道,我也不必再瞒,点头:“是,崎表哥来接的。”
皇帝依旧含着笑容,淡淡“哦”了一声。他牵着我进去,园子里是座园林,有荷花池、假山、花圃、凉亭,荷花池上曲折的小桥过到池塘对面,现在只是初夏,小荷才露尖尖角。看着碧绿的水面我几乎发抖,颤声问道:“婧颜现在反悔来得及么?”
“这么怕?”他似乎有些好笑。连眼里都是笑意
我怵得厉害,也不顾什么礼了,白了他一眼:“你不怕你当然不知道。”被水淹死过的人,怎么可能不怕杀死自己的凶器?
他一如既往的慵懒神色,像是对什么都不上心:“我抱你过去如何?”
我脸上顿时发烧,摇头:“不必了,我……可以走过去……”连我自己都听不太清自己的声音,皇帝却笑起来,伸手刮我的脸颊:“你还有这时候?”
“明明是皇上想学登徒子。”我红着脸,忙回他一句。
“登徒子?”他笑问,我看着他的脸,从没觉得他这么好看过。我可不敢说是登徒子好色,摇头:“没,我也不知道……”
他笑的慵懒,目光在我身上转了转,蹲下道:“上来吧。”
我这时候也不想跟他讲什么礼了,笑道:“皇上你背过人吗?别一会儿走到正中把我摔进去了。”话虽如此,我也知道什么叫“给脸不要脸”,红着脸趴到他背上。
在他背上跟在楚弈背上的感觉完全不同,这么近的距离我可以嗅到他身上的檀香味,没由来的安心。他是真的有几分喜欢我吧……我闭上眼不敢看碧绿的池水,轻声道:“皇上要给臣女chuī笛子听么?”
他一分讶异也没有:“早知道是为了此事才来的。”
“不,”我道,“只是希望皇上,有些事就让它过去吧,苦苦抓住的话,白白让自己伤心。”楚婧颜,你也是一样,让它过去吧,云崎,他已经不是楚殇了……
皇帝没有说话,静默了片刻,他才道:“下来吧。”
我睁眼,轻巧的跳下来,池塘对面那开阔的空地,植了很多矮株的香桂,氤氲的甜香弥漫在空气中,浓郁醉人。另有几棵叫不出名字的大树,树冠撑开如巨伞,树上一片叶子也没有,却是满树的繁花,花呈淡淡的粉色,有风拂过时,那花便有花瓣脱落下来,如纷飞的彩蝶,轻飘飘地自树上盘旋而下,上下飞舞。
我不由自主想到沁芳居的樱林来,笑道:“这是什么树?一年四季都有花吗?”
“是落英。”皇帝答得很淡。
“落英缤纷?”这世上居然真的有落英……“很好看呢,我记得,东华宫外面也有落英是不是?”
皇帝忽然笑出声来,我还没反应过来我说了什么话:“怎么了?”
“万分知礼又明白什么叫避嫌的楚家姑娘什么时候跑到朕的东华宫去了?”
我立马僵了,道:“没有,宫里那么多人,谁都可以问哪。”
皇帝似乎也不打算再嘲笑我,坐在落英树下,从怀中摸出一只笛子来,放在唇边。清幽的笛音从其中流淌而出,听得人难免有些神伤,我坐在他身边,见他眼中喜悲不定,心里也说不清是同qíng还是什么,有些疼,qiáng笑道:“我给皇上唱首歌好不好?”
他转头看我:“好。”
我笑,启唇唱道:
“人群中哭着
你只想变成透明的颜色
你再也不会梦或痛或心动了
你已经决定了你已经决定了
你静静忍着
紧紧把昨天在拳心握着
而回忆越是甜就是越伤人了
越是在手心留下
密密麻麻深深浅浅的刀割
你不是真正的快乐
你的笑只是你穿的保护色
你决定不恨了也决定不爱了
把你的灵魂关在永远锁上的躯壳
这世界笑了
于是你合群的一起笑了
当生存是规则不是你的选择
于是你含着眼泪
飘飘dàngdàng跌跌撞撞的走着
你不是真正的快乐
你的笑只是你穿的保护色
你决定不恨了也决定不爱了
把你的灵魂关在永远锁上的躯壳
你不是真正的快乐
你的伤从不肯完全的愈合
我站在你左侧却像隔着银河
难道就真的抱着遗憾一直到老了
然后才后悔着
你值得真正的快乐
你的笑只是你穿的保护色
你决定不恨了也决定不爱了
把你的灵魂关在永远锁上的躯壳
你值得真正的快乐
你的伤从不肯完全的愈合
我站在你左侧却像隔着银河
难道就真的抱着遗憾一直到老了
你值得真正的快乐
你应该脱下你穿的保护色
为什么失去了还要被惩罚呢
能不能就让悲伤全部结束在此刻
重新开始活着。”
皇帝眼中神色莫测,半晌后,他勾唇笑起来,道:“很好听。”
我同样含笑:“希望公子以后能开心一点,有些事,过了就过了,抓住时间的尾巴不愿意放手,只会让自己更伤心啊。”
他不置可否,也像是没听,低头把玩着手中竹笛。我知道别人看穿自己心事的时候,想要高兴起来也是没什么办法的。只静静陪他坐着,他不说话,我也不说话。微风拂过,一片落英花瓣落在我头上,我伸手将它取下,很漂亮的花呢。没有香味,却给人一种素雅的感觉,很美。
我自言自语道:“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chuáng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饭黏子,红的却是心口上一颗朱砂痣……”
皇帝抬眼看我,眼中不见威慑,也不见慵懒,而是那种平和,与平日的他截然不同。我只笑着回应他的目光,他勾起一抹笑来,伸手拉我起:“回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诉衷qíng
那日皇帝牵着我从小园中出来,平安脸一下子就拉下来,仍是qiáng笑着挽着我,将我拉到她房中,撇着嘴絮絮的说了好久,叫我心生愧疚。
接下来几日,我就在初夏的阳光中坐立难安,我可不敢跟楚弈说我好像有那么点喜欢上皇帝了,而且这话跟哥哥也不好开口。若真的想要告诉一个人,只有她了……
我从没有这么急切的想要见到叶海花,其实我也知道,这事儿去告诉别人不太好,可是我还不能确定一些事,需要另一个站在局外的人帮我分析分析,而不是自己当局者迷。我也不太敢确定,我现在对皇帝的感觉,到底是不是喜欢,或者仅仅只是依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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