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执了一把团扇,有一会儿没一会儿的摇着。看着渐渐沉下去的夕阳,心里凄凉的很。一天了啊,他到底是救不救……救了他又会怎样?死老头子,你就不能入梦告诉我点天机吗?
我立在台阶上,沐浴着夕阳,看着满目的橘红色,就像是要燃起的烈火。有一个小太监从懿宁宫宫门走进,我本能让开身子,他却没有进正殿,对我打了个千,道:“楚姑娘金安。”
我并没有见过这个小太监,道:“有事?”
“回姑娘的话,汝南周家的姑娘请楚姑娘过去,说是有事。”
我心中狐疑,道:“秀女也可以使唤动你们?”
那小太监含着得体的笑容:“瞧姑娘说的,这些可都是经过皇上太后选过的,现在虽是没有定下来,但未来肯定是主子,哪里使唤不动奴才们?”
我这才舒心,笑道:“也好,我也想念姐姐了。烦劳公公带路。”
他领着我去,停在一处偏僻的宫殿,这里不知道是做什么的,守卫森严,没有太监宫娥这些闲杂人等。我看着这宫殿,心中顿时凉了半截,这这这……秀女就住在这里啊?连伺候的人都没有……我看着小太监,很是诧异。他依旧端着微笑:“请姑娘自己进去吧,奴才先行告退了。”
我心中发憷,这么偏僻又没有人的地方,随便是谁也会联想到冷宫啊,会不会有什么含恨而死的妃嫔,婉韵怎么会住在这里?转念一想,我一个死过的人,竟是怕这些?当下挥去这个念头,自己推开门,笑道:“姐姐我来了。”
这间屋子陈设并不特别,也就是一般的书房布置,唯一奇怪的是这个房间只有门,没有窗。而站在其中的,哪里是婉韵,而是今日叶海花提醒我有些怪怪的皇帝。这人又来这招?上回是太后,这回是婉韵,下回是谁?我心头酸酸的,缓缓一福:“皇上万安。”
他看我一眼,托住我的手肘扶我起身:“不必多礼。”
我挤出个笑容来,这屋子里好热……现在四月的天气,到底还是热了。我心里憋着口气,看也不看他,道:“皇上寻臣女有事?”
他玩味笑道:“没事不能寻你?”
我把玩着手中团扇,道:“臣女是来见婉姐姐的,不是来见皇上的。”眼见落日的余晖渐渐的暗了,我道:“皇上若是无事,臣女先行告退了。”
“站住!”他的声音里多了恼怒,扯着我转过身来,“你在给朕摆脸色吗?”
我看着他笑:“臣女哪里给皇上摆脸色了?”我看不透你,你到底在想什么?
皇帝眯起眼,一种危险的气氛在蔓延,我依旧看着他笑,虽然这笑容已经快要挂不住了。半晌后,他开口似乎有无奈:“我带你去见惊云。”
我心念一动,垂眉想了想,问道:“皇上不是说寂大哥身受重伤?”
他勾起一抹冷笑来:“楚弈真会伤了惊云?”答案自然是否定的,二人是挚友,楚弈不会下重手。
皇帝径直走到博古架前,拧转搁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的一个青瓷花瓶,博古架无声无息地滑开,架子后面的墙上有个黑漆漆的门dòng。
我看着这门dòng,知道是机关,怎么故宫里没有这些啊……调笑道:“修得跟鬼屋似的,你就把他□□在这里?”
皇帝没有否认,拉着我向下走去。踏进门dòng,发现是条黑暗的通道,两旁的墙壁上燃着滋滋作响的粗烛,光线昏黑。皇帝不知道在墙上什么地方摸了一下,门dòng被刚才的博古架移回来挡住。记得前世跟朋友去鬼屋,光线比现在也好不了多少,每次去总是叫的跟杀猪一样,然后逃出来惊魂未定。不知道是因为我已经死过一次,所以不再害怕黑暗,还是因为握着我的手的这个人,我没有一点害怕的感觉,反倒很安心。
他走得很慢,似乎是怕我跌倒,实则我的视力并没有弱到如此地步,索xing两只手都攀住他的手,他回头看我一眼:“怎么了?”
我笑得煞有介事:“我怕。”
“怕黑?”皇帝笑起来,“还是怕鬼?”
鬼有什么好怕的,连他们头头我都不怕。饶是如此作想,我还是笑道:“都怕。”
“不怕朕?”他饶有兴趣,“你往日可不敢这样。”
我挤挤眼,反正他也看不到,道:“怕,不过鬼比你吓人多了。”
皇帝笑得无可奈何,却有一种迁就:“罢了,你这脑子也不知想了些什么。”
我笑得万分得意。
台阶不长,却转了几道弯,想来是通到地底深处。在昏暗中呆的时候稍久,视线渐渐能适应眼前的光线,大致的景物已能辩出。终于下完台阶,再走过一段通道,左右都有分岔道,不知道是通往何处,皇帝却只拉着我往前走,前方有紧闭的铁门,铁门外守着两个黑甲侍卫,见了皇帝,恭敬地行礼,掏出钥匙打开铁门。
铁门内,是一个较为宽敞的地厅,地面铺着光洁的石板,墙上也是坚硬的石墙,厅内没有燃烛,而是在厅顶和四壁的高处,嵌着十余颗大如鸽蛋的夜明珠,所以这个地厅虽然没有阳光,光线却比通道里亮得多,仿若白昼。刚刚踏进厅内,皇帝面前便跪倒了两名男子,一名是青衣武士装扮,另一名却身着官服:“参见皇上!”
“起来吧。”皇帝道。我咬一咬下唇,脖子上的瑶光玉魄又一次溢出流萤般的光华来,表示着寂惊云就在此处。我不免百感jiāo集,低头不说话了。皇帝似乎知道我,手紧了些,淡淡道:“走吧。”
虽然在地底深处,却感觉不到cháo湿,空气也不憋闷,想来这个地厅一定设计了通风口。诺大的地厅没有多余的摆设,只在正中有个巨大的铁笼,笼子的栏栅全是粗如儿臂的铁管,一头嵌入天花板,一头嵌入地底,笼中躺着一个人,四肢皆被粗大的铁链锁住,是地牢,这里竟然是地牢……我想要走近,却被皇帝一把拉回来:“颜儿。”
我不明所以:“怎么?”
“惊云现在邪术未除。”他声音依旧慵懒,态度却是qiáng硬。
我心中一暖,他到底还是担心我的。又看一眼其中的寂惊云,道:“寂大哥他……怎么了?”
皇帝没有回答,转头看着那个身穿官服的人,那人赶紧道:“姑娘有所不知,在饮食之中放了软筋化功散,寂将军一直昏睡未醒。”
“化功散……”我喃喃道,“对寂将军身子会不会有什么伤害?”
那人摇头道:“寂将军功力深厚,自然不会。”
我说不出心中什么滋味,就觉得好难受。拉着皇帝的手臂几乎要哭出来,道:“我想跟他说说话。”
那人忙劝阻道:“姑娘,这使不得,寂将军现在心智早就被邪魂控制了,莫说姑娘,就算是寂尚仪和寂夫人恐怕也不认得了。”
我哪里理他,拉着皇帝的手臂,分外坚持:“我想和他说说话。”
皇帝静默片刻,淡淡吩咐道:“宋监正,你暂且将锁魂镜移开!”
宋监正着了慌:“皇上,这使不得啊……”
“移开!”皇帝声音微微提高,那监正无奈,只得照办。我抬眼看去,这才看到铁笼四周各摆了一个大铜镜,镜面上用血红的朱砂写着奇怪的符咒,铜镜摆放的位置有些奇怪,微微上仰着,我顺着铜镜上仰的方向看过去,才看到四周墙壁的顶端也各有四个同样的铜镜,地面的铜镜吸纳了夜明珠的光线,折she到墙顶的铜镜上,墙顶的铜镜又把光束反she下来,直直地打在铁笼内,照在寂惊云的身上,而他的身上,笼罩着一层符号状的光影。
此时那宋监正已上前将铁笼四周的铜镜微微转了转方向,铜镜映she的光柱不再she到墙顶的铜镜上,笼罩在寂惊云身上的符咒消失了。躺在铁笼里的人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他的身子才微微一颤,看来寂惊云已经醒过来了。我几乎就要上前,皇帝一把扯住我,如临大敌般蹙起眉头:“别过去。”
我乖乖站在他身边远远地留心观察着寂惊云的反应。笼子里的人坐起来,很茫然地左右张望了一下,头转到我们的方向,突然跳起来,扑向铁栏栅,但手脚的铁链限制了他的行动,他似乎愤怒至极,拼命挣扎,拉得铁链哗啦作响:“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这还是寂惊云吗?还是那个我曾经熟悉,常与楚弈把酒言欢的寂惊云?还是那个曾经对我说“何必叫将军?总归惊云也比婧颜痴长些岁数,便叫大哥就是了”的寂惊云?!我难免有些哆嗦,更不知说什么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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