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儿误会了,仲老爷的尸身尚未安置,我便自作主张,派人一一打点。”风莲望着她,眼中满是真诚。
仲冉夏沉默了片刻,终是抬脚,重新将这条路走了一遍。道不长,却让她将近要痊愈的腿伤,隐隐作痛。
风莲确实打点好了一切,一口薄棺停在当初的崖下,四名大汉正恭敬地守在旁边。
“夏儿,要见仲老爷最后一面吗?”他侧过身,似乎想要示意四人打开棺木。
“不必了,”仲冉夏撇开脸,想起那日所见,那张模糊的面容,又怎会是她的老爹?
想必,他也希望留给自己的,是以往记忆中那张总是带着笑容的脸。
风莲也不qiáng求,四名大汉将棺木放入事先挖好的大坑中,撒上冥币与白纸,替死者祈福。而后,一铲一铲的黑土,慢慢覆盖在棺木上,直至尽数掩埋。
仲冉夏瞪大眼,将这一幕深深记在心底。
她的老爹,终于能够安然沉眠于大地之中。崖下清净,想必他如今跟娘亲相见,自是欢喜……
婉拒了风莲特意命人做好的墓碑,仲冉夏用弯刀运起内力,在墓前的石壁上刻下“仲老爹之墓”五个字。
笔锋不够潇洒,刻痕不够深,却也是她的一番心意。
自己没能替老爹做些什么,最后,她只能为仲尹送上一块天然的墓碑。再来,痛定思痛,继续谋划复仇大计……
背对着众人,望着石壁上的几字,仲冉夏没有回头:“风公子,麻烦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好,我在不远处等你。”风莲拍拍她的肩膀,柔声说道。带着四人慡快地离开了,留下她一人面对着石壁,咬着唇忍耐许久,眼泪终于忍不住倾泻而出。
仲冉夏闭上眼,这必定是她自己最后的一次软弱了……
直到日落西山,她这才平复了心qíng,打算回去。
转过身,忽然感觉到熟悉的气息就在附近,不禁轻叹一声:“小师傅,你出来吧。”
从石壁上跃下一道身影,明远别扭地垂着头,疑惑道:“女施主怎么发现小僧的?”
“……你的腰带松了,”仲冉夏眨眨眼,方才她心绪不稳,这才没有察觉。不然以小和尚拙劣地隐匿方式,又如何能瞒住自己?
只是,她不想打击明远的信心,难得开起了玩笑。
他信以为真,赶忙低头整理起自己的衣带,满脸涨红。后来却发现腰带绑得结实,这才知晓他被耍了。
明远的脸色有些尴尬,没有吱声。
看见他委屈的模样,仲冉夏抑郁的心qíng好了一些,面上的表qíng缓了缓:“小师傅为何在此处?跟踪我吗?”
“小僧不放心,一直都守在酒肆外头。见女施主跟着风公子离开,也就……”明远支支吾吾地说着,瞅着石壁上的字,眼神有些躲闪。
“所以,一直跟着来了?”仲冉夏也转向石壁,低叹一声:“刚才的事,你也看见了,此乃家父仲尹之墓。既然来了,替他颂一段超度的经文可好?”
说罢,她转眼又苦笑道:“我忘记了,小师傅只懂清心经。”
“女施主,心诚则灵,小僧愿意在此替仲老爷祈福,他……定能到达西方极乐。”明远双手合什,闭上双眼,神qíng虔诚。
纵然小和尚仅穿着朴素的布衫,衣摆沾上了几块泥泞,却丝毫不减他身上纯洁如初生婴儿般的气息。
浊世的污秽,似乎不曾给明远留下半点痕迹。
看得出,智圆大师将他保护得极好。若非大师突然离世,说不定小和尚还能在寺院中快快乐乐,侍奉佛祖就这样度过此生。
仲冉夏不知该是惋惜,还是哀叹一声……
“女施主,小僧……跟你走。”祈福结束,明远睁开眼,红着脸坚定地说道。
仲冉夏一怔,摇头道:“小师傅,你该明白,我之后要做的究竟是怎样的事。”
“不管如何,智圆大师将小僧送去了仲府,就该替女施主做些什么。”小和尚满眼坚持,正色道。
盯着他,仲冉夏冷笑道:“就算要杀人无数,手染鲜血,小师傅也在所不惜?”
明远面色微白,皱眉道:“女施主,上天有好生之德,冤冤相报何时了?”
仲冉夏抬手止住他的话,放缓了脸色:“小师傅不必多说,我心意已决。道不同不相为谋,小师傅好走,我在此便不送了。”
小和尚捏着佛珠,面上闪过一丝犹豫,转眼咬牙下定了决心:“小僧……我已经还俗,再也不必供奉佛祖。拿起屠刀,也只是一念之间的事,我能做得到。”
仲冉夏没想到他居然会这般坚持,甚至不惜抛开心中的执念,不禁诧异非常:“仲府只是收留了小师傅数日,你其实不必如此……”
“仲小姐,我亦是心意已决。”明远将这话原原本本地返还给她,噎得仲冉夏说不出话来。
她见小和尚这身láng狈,也明白丢下他不管,明远必定风餐野露,追随在后。
仲冉夏摆摆手,妥协道:“也罢,你先随我到院中住下,之后的事……再作打算吧。”
把小和尚丢在外头,也不知会做出些什么事来,还得担心他会不会被人欺负欺骗,甚至饿肚子,倒不如直接带他回去,省得以后cao心。
当两人出去时,风莲看见她身后的明远,似是并不惊奇,只略略挑眉。
仲冉夏一步三回头,没有元宝蜡烛,没有成群亲友哭丧,这场葬礼,简单得寒酸。
到头来,只有她这个有名无实的女儿,明远这个外姓义子,以及风莲这个外人在场。
望着落霞与夕阳的余晖洒下,刺得仲冉夏的双目一阵酸楚。
明远确实如他所言,真的舍弃了以前的所有。
每天起来第一件事不是在寺庙中习惯的早课,而是练习刀法。五更天起来,直至天色大亮,这才收势。
而后用过早饭,便开始盘腿修炼内功。
至于午后,便是空手而出,赤膊打拳,演练招式。
虽说仲冉夏深知他偏爱武学,却从未见小和尚又如此沉迷的时候。显然,那天在墓前对她说的话,都是明远发自肺腑之言。
看着这样的明远,她心底淌过一丝感动,更多的却是不安。
将他带入局中,真的是正确的么?
未等仲冉夏想明白,却发现了一件令她极为惊恐的事。
还道那天发现小和尚的藏匿之处,只因他思绪不稳,收敛气息的功夫还没到家。
相处数日后才知,这根本是明远的内力正在一天一天地逐渐消退,症状便是与如今的风莲一模一样!
表明心意
仲冉夏以为这只是她的猜测,兴许是明远最近疏于练功,内力这才有所退步。再者,听说内功心法进行到关键的时候,便会停滞不前,甚至有倒退的现象……
她不敢妄自猜测,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去找小和尚问个清楚。
这天一大早,仲冉夏拦住准备晨练的人,拽进了屋内,吩咐下人不得靠近。
她一坐下,瞪着对面满脸莫名的人,直言道:“小师傅跟我说实话,为何你的内力迟缓不签,反倒退步了?”
明远一怔,怯怯道:“仲小姐,我……”
他目光躲闪,咬着唇半天没有开口。
仲冉夏急了,直接问道:“你告诉我,是不是擅自修炼‘芙蓉帐’了?”
小和尚低着的头,微不可见地往下一点。
她跳起身,几yù抓狂:“小师傅,这本秘籍不能练,你看风莲就知道了。如今内力所剩无几,还不知最后会有怎样的后果!”
仲冉夏满目焦急,在房内来回踱步。骤然灵光一闪,愣愣地转向了他:“是那天我将书册给小师傅,鉴定真伪的时候……”
明远耷拉着脑袋,又是一点头。
她颓然地坐回凳上,愁得眉头都要纠起来了。原来,罪魁祸首便是自己么?
忘记了明远过目不忘,尤其是对武学的痴迷。
只是看风莲这个样子,不知费了多少法子去阻止内力的流失,至今却仍旧毫无结果,便知他也是毫无头绪,一筹莫展。
当初是仲冉夏不知底细,才将“芙蓉帐”作为筹码送给了风莲,可以算是不知者不罪。可是,如今明远这副摸样,却是她害的。
若果仲冉夏不是急于求证这秘籍前后是否一致,若果她没有找上明远,是不是就不会变成这样的结果?
见她满脸的神色皆是黯然与自责,小和尚小声安抚道:“仲小姐不必担心,这门功夫的窍门,我已经掌握住了。”
52书库推荐浏览: Jassic 穿越重生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