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中刺不致命,但叫皇上非常不痛快。
和谢纯英想的一样,皇上也怀疑传国玉玺要么在chūn阳门,要么在青莲教。这传国玉玺传了千年,每个王朝的开国皇帝都捧着传国玉玺登基,到了开瑞帝这里却没有了。岂不是在说李氏王朝非正统?
“皇上,臣的家兄遭此大劫,臣愿……”柯祺跪地行了一个大礼,额头抵着地面说。
开瑞帝打断了柯祺的话,说:“你能做什么?朕会排遣侍卫和御医过去的。”
“臣愿为领队。”柯祺赶紧说。
“你别拖累了行程。”开瑞帝却没有答应,“行了,朕知道你心里的担忧。朕会让桓成业过去的。”
桓成业是五城兵马指挥司的副指挥使,隶属中兵马指挥司。安朝的兵马指挥司和柯祺穿越前那个时空中的兵马指挥司不一样,相当于是兵马司和步军统领衙门重合了。也就是说,兵马司的指挥使在职能上还相当于是九门提督。像桓成业这样的副指挥使,虽只是正五品官,却非皇帝心腹不能担任。
皇上能这么和柯祺说话,其实隐隐有把柯祺当小辈看的意思。这先是因为皇上爱惜柯祺的才华,其次也是因为皇上总说他把谢纯英当作了半子,如今能这么对待柯祺,多少也有一点谢纯英的关系。
柯祺心知皇上的决议不能改变,qiáng忍着担忧,谢过了皇上的恩典。
每到这种时候,柯祺总是特别痛恨自己生活在古代,jiāo通不方便,信息传递也不方便。要是现在有飞机,或者有电话,他就能够及时了解到大哥那边的qíng况,总好过现在忐忑不安,却又无能为力。
柯祺不光担忧谢纯英,也担忧谢家的所有人。他们要是知道大哥遇刺,不知道有多焦急和伤心!
等柯祺脸色难看地回到家中,他才知道谢纯英还给家人寄了信。信是随着密折一起进的京,并没有在路上耽误多久。他给谢侯爷的那封信里写了什么还不得而知,给柯祺的这封信里只有寥寥数语。
第一百五十六章
确切地说, 给柯祺的信并不是谢大哥亲自写的,而是由他口述, 再由旁人写下来的。信里只有寥寥数语,先说了让柯祺莫要担心他, 再说了他保证自己会平安归来。但这不是大哥寄信来的重点。大哥的重点非常明确, 他特意给柯祺传了信, 只是想要qiáng调一点——柯祺和谢瑾华绝对不能离开京城。
谢纯英身受重伤, 庆阳侯府既然知道了这个消息,肯定要派人过去照顾他,那他为什么不准柯祺离开京城?也许是因为他觉得柯祺更适合在京城中坐镇。这个理由其实很靠谱。但谢纯英又特意qiáng调了谢瑾华同样不可以离开,于是柯祺心里立刻起了一个念头, 大哥真正要限制的人其实是谢瑾华吧?
早在两年前,柯祺就开始怀疑谢瑾华的身世了。
柯祺可以肯定的是, 谢瑾华绝对不是那位江钰姨娘生的孩子。至于谢瑾华的生母究竟是谁, 他的生父到底是不是谢侯爷,柯祺就不太清楚了。他一直在暗中观察,却再也没能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此时,大哥的这封来信却让柯祺有了一个非常大胆的假设。
柯祺和谢瑾华都是朝廷命官, 身为京官, 他们不能擅自离京。说得难听点,别说谢纯英仅仅是受伤了, 就是谢纯英死在任上,柯祺和谢瑾华想要离京去大哥那里,都不一定能找到机会。在这样的qíng况下, 谢纯英还特意命人送了信来,信里qiáng调了不让柯祺和谢瑾华离京,可见他格外重视这一件事。
那么,大哥为何要如此重视这件事?很可能是因为,大哥觉得让谢瑾华离开京城是件危险的事。
危险又源于什么?只可能是青莲教。
柯祺有理由相信,大哥是不希望谢瑾华和青莲教对上!
青莲教是前朝的谋逆势力,谢纯英不愿意让谢瑾华踏入青莲教的势力范围,难道说谢瑾华其实和青莲教有一点点关联?难道谢瑾华身上真流着前朝皇室的血?所以,大哥才觉得万般小心都不为过?
柯祺只觉得一阵寒凉自脚底而生。
其实柯祺以前多多少少怀疑过谢瑾华和前朝皇室有关系,但那时的他不敢往深了想,就硬是存着侥幸的心理把这种怀疑压下去了。而现在,大哥的这一封简短的来信却让柯祺没法继续自欺欺人了。
也许我该私下组建一支船队,以便日后出了意外时能带着谢瑾华亡命天涯。
柯祺如此想着。然而考虑到实际qíng况,他这种想法也只是一种异想天开而已。
柯祺在心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到了晚上,谢府中所有的主子都知道谢大哥遇袭受伤了。
谢侯爷把余下的几个儿子聚到一处。侯爷收到的信其实是谢纯英的心腹亲笔所写,那心腹大致说了一下谢纯英那边的qíng况。整件事确实是青莲教出的手,谢纯英避开了刀剑,却不小心跌入河里,那正好是河流的拐弯处,急而回旋的水流把谢纯英冲出了几百米。谢纯英受了些内伤,并且高烧不退。
“你们都振作些。幸亏有镇国大将军府送来的侍卫,老大这次才能捡回一条命。老三,你明天马上陪着你媳妇回趟娘家,代表我们全家好好谢谢老将军。”谢侯爷一句废话都没有,直接给几个儿子派了任务,“老二,我已经让你媳妇收拾出了有用的药材,你马上出发去老大那里。我把老大jiāo给你了。”
吩咐完谢二、谢三,谢侯爷看向了谢瑾华。
谢瑾华的眼睛还红着,可见刚刚哭过。其实,谢二、谢三都哭过。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亦父亦兄的大哥遭此大难,如果这还不能叫人觉得伤心焦急,他们岂不是太没有良心了?
只是,真哭出来也是不行的,那样不吉利。眼眶虽不由自主地红了,但还得努力把眼泪憋回去。
谢侯爷眼神复杂地看了谢瑾华一眼,说:“小四……你若有心,就去祠堂里拜拜祖宗牌位吧,这也是给老大诵经祈福。祖宗们会保佑他的。柯祺,你看着小四一点,别让他跪太久,量力而行就好了。”
谢瑾华二话不说就去祠堂里跪着了。
祠堂的房梁建得很高,于是整个祠堂自然而然就营造出了一种庄严肃穆的感觉。因为庆阳侯府传承已久,牌位摆得密密麻麻。穿堂风呼啸而过,带着某种庄严肃穆。谢瑾华先给祖宗们上了香,然后就在跪在蒲团上,先向众位祖先默诵祷文,再轮番念着佛家的消灾延寿经和道家的太乙jīng光神咒等。
此时的人原本就信鬼神天命,谢瑾华虽不是什么虔诚的信徒,对鬼神之事也一直心存敬畏。如今大哥受伤了,他却什么事qíng都做不了,唯有给大哥祈福,盼大哥平安,所以他的态度非常虔诚恭敬。
柯祺在一旁陪着谢瑾华。
祖宗牌位静默在那里,好似无悲也无喜。等谢瑾华的体力实在撑不住时,他的膝盖都跪肿了。然而他好像察觉不到痛一样。因为,他无比期望着一点,他这里多跪一会儿,大哥那里就多一份平安。
谢二连夜离开了京城。等谢瑾华离开祠堂时,谢二都已经坐船南下了。
柯祺扶着谢瑾华走回维桢阁。在他们离开后没多久,谢侯爷进了祠堂。明明暗暗的烛火中,侯爷给众位祖宗上了香,也给自己的原配嫡妻上了香。他沉默良久,大概是因为想说的话都存在心里了。
“大哥一定会没事的。”谢瑾华说。
柯祺拿着热腾腾的帕子,帮谢瑾华敷着膝盖,说:“侯爷都说了,大哥是高热不退,才叫人觉得危险。信送得再快,也要在路上耽误几日,说不定大哥早已经退烧了。凭着大哥的心xing,一旦他退烧,肯定又会寄信过来,绝不会任由我们继续担心下去。你放心,也许大哥报平安的信都已经在路上了。”
古代的信息传递就是如此不方便,要是有电话就好了。
“我想去照顾大哥。”谢瑾华又说。
柯祺不动声色地劝道:“若是可以,我也想去照顾大哥,不亲眼见见大哥,我心里总是不放心。只是,今日皇上派人带着御医去大哥那里时,我提出要跟着去。皇上却没有应允。平时觉得入朝为官是件能光宗耀祖的事,到了这种时候,就觉得还是不当官好,不当官起码自由,不用这么坐着gān着急。”
官员擅自离京,那是大罪!
谢瑾华的眼睑垂了下来,说:“以前我生病时,大哥总会坐在chuáng边陪着我。那会儿我还很小,但我记得很清楚。”他这语气中充满了怀念,也充满了对自己现在除了祈福就什么都不能为大哥做的无奈。
“大哥一定会没事的。”柯祺说。
这一夜,谁都睡得不安稳。柯祺睁着眼睛在黑暗中想事qíng,既担忧谢纯英的身体,又担心谢瑾华的身世问题。他放缓呼吸,伪装得好像已经睡着了一样,这是为了不让谢瑾华担心,也是不想gān扰谢瑾华的睡眠。但其实,柯祺的身体虽然疲惫,却怎么都睡不着,心口疼得就好像有把大火在烧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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