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祺拎着空盆回了屋子, 见谢瑾华抱着空碗面露为难,就问:“你发呆呢?”
谢瑾华非常严肃地说:“柯弟, 你洗衣服时的规律, 我始终没有琢磨出来。似乎是没有规律的?”
“洗衣服还能有什么规律?”柯祺觉得谢瑾华这说法很是奇怪。
谢瑾华脸上的表qíng越发严肃了:“难道你每回洗衣服时都不做总结的吗?要擦几次皂角团,要揉几下,力道分别是怎样的……这样才能把衣服洗得更gān净一点,不是吗?我原本还想向你好好学习的。”
“那你煮面条时, 是不是还得数着盐粒下锅啊?”柯祺逗着谢瑾华说。
谢瑾华恍然大悟地说:“原来还要这样?”难道光写面条赋还不够吗?
“不……我逗你的。”柯祺忽然想起大学时某学编程的师兄了, 那人兴致勃勃地想编写古往今来第一本可以用上天平的菜谱,争取每份调料的用量都jīng确到小数点后一位。不知道他最后成功了没有。
谢瑾华叹了一口气:“洗衣做饭真是太难了, 比哄阿huáng开心还难。”他老老实实地起身去洗碗。
“总比做学问简单吧。”柯祺笑着说。
“咦,做学问很难吗?”谢瑾华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柯祺默默思索着,家bào不知道判几年刑。当然, 家庭bào力要不得,文明人坚决杜绝家bào。
“我逗你的。”谢瑾华忽然笑了起来。
柯祺抬头望天,天真蓝啊,云真白啊,小孩子学坏果真是一瞬间的事qíng啊。
谢瑾华洗衣服时,柯祺就蹲在一旁看着,两人聊起了雅集。
“……慕老只露了一小会儿面,等我们写的诗被收上去后,雅集就散了,也不见他点评。”谢瑾华微微皱起了眉头,“不过,今日参加雅集的人太多,若真需要点评,只怕集会要一直开到太阳落山。”
“真有那么多人?”慕老的号召力够可以的啊!
谢瑾华点了点头:“是啊。邵兄说,慕老似乎朝我们这边多看了两眼,但估计是他自作多qíng了。”
柯祺盯着谢瑾华手里的衣服,说:“袖子那里多搓一下。说不定是有些人的白面妆太过寒碜,就算是慕老也需要多盯着美少年们洗洗眼睛。”美这个字,此时多用于形容男人,柯祺就毫无负担地用了。
谢瑾华听话地多搓了两下袖子,道:“据说慕老年轻时就是美男子呢。”
“那也肯定没有谢哥哥好看。”柯祺不假思索地说。
谢瑾华顿时觉得压力很大。柯祺近来的赞美总执着于他的样貌。那么,若是有朝一日他不复年轻了,柯祺对他的好感度岂不是大为下降了?他暗叹一声,忽又觉得自己这想法竟和诗中怨妇仿佛了。
在柯祺面前,谢瑾华向来有什么说什么,便直接说:“柯弟,三十年后,我也会老了、丑了。”
柯祺闻言愣了一会儿,因谢瑾华这话中分明带着点哀怨,他便以为谢瑾华是害怕容颜老去,就苦口婆心地劝道:“大丈夫当以才华立世,怎么能只注重自己的一张脸?你别怕,我陪着你一起老呢。”
“……”谢瑾华顿时觉得柯祺有些“无耻”。正话反话竟都叫他一人说了!
邵瑞那话是对的,慕老在雅集上确实朝他们那方向多看了两眼。但邵瑞也确实自作多qíng了,慕老想看的人是谢瑾华。虽白面妆容有些厚,乍一看连五官都不清楚了,但谁都看得出谢瑾华底子不错。
慕老翻出了谢瑾华写的诗,先看了字,就忍不住念了一声好,再看内容,又赞了一声。
少有人知,其实慕老这回来秋林书院中小住,是为了寻一关门弟子。大约三五年前,他就有再收一弟子的想法了,只是秉着宁缺毋滥的原则,挑挑拣拣了这么些时候,竟是一个有缘的都没有碰上。
第二日,邵瑞邀请谢瑾华和柯祺去他某位好友院子里玩。与此同时,这院子里还有好些其他人。在书院中,这些人算是一个小团体吧。因着谢瑾华在雅集上的表现不错,于是小团体想要接纳他了。
书院内禁酒,大家便只能以茶代酒。
人以类聚,邵瑞的好友自然都是品xing不错的人。柯祺和谢瑾华虽是新来的,但不多时也能和大家聊到一块去了。知晓后荣杀是柯祺弄出来的后,其中一人感慨:“柯弟心思巧妙,真是叫人叹服啊。”
一时间大家的目光都落在柯祺身上,眼神中隐隐还有些期盼。
年轻人玩心未消,都盼着柯祺能再想个奇妙的点子出来用于打发时间。柯祺就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这游戏非常适合学生们凑堆了玩。等他讲完规则后,大家纷纷响应,所有人都表示要参与游戏。
不过,因为这是他们第一次玩,大家都没习惯掉节cao,游戏的趣味xing少了很多。
柯祺就抛砖引玉一般地指点优胜者如何去惩罚失败者。在他的提点下,后几轮游戏时,大冒险的内容中就多了些“站门口对经过的第一人告白”等内容,真心话中问的问题也越来越叫人难以招架了。
失败者都对柯祺恨得牙痒痒。这小子的坏点子也太多了吧!
于是,当柯祺成为失败者时,大家都不愿意放过他了。见柯祺选择大冒险,那位优胜者转了转眼珠子,指着谢瑾华对柯祺说:“我也不如何为难你,你便对着谢贤弟说一句qiáng势的能压过他的话吧。”
柯祺眯起了眼睛。呵呵,难道大家以为谢瑾华是个很小气的人吗?就算他真的在言语中压过谢瑾华,难道等他们回去后,谢瑾华会让他跪搓衣板跪仙人掌跪jī蛋跪遥控器……哦,现在没有遥控器。
邵瑞起哄道:“快啊,柯贤弟你快说啊!”
“谢哥哥,你就是我的脚踵啊。”柯祺对谢瑾华说。
踵,脚后跟也。柯祺这意思就是谢瑾华一直被他踩在脚下了,果然够qiáng势。谢瑾华也不是什么开不起玩笑的人,见大家都在起哄,于是故作恼怒地说:“哦,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回去再仔细说你!”
“对对,千万别放过他,竟说我们的谢贤弟是脚后跟!”优胜者唯恐天下不乱地说。
柯祺又看向优胜者,问:“我的大冒险是不是已经结束了。”
优胜者觉得柯祺的话已经说出去了,肯定是无力回天了,便坏笑着点了点头。柯祺又说:“趁着下轮游戏还没有开始,我给大家说个典故吧。昔日有位勇士,名阿喀琉斯,乃九天玄女和凡人所生……”
“阿什么?哪有人叫这样的名字,这典故不会是你编的吧?”邵瑞狐疑地问。
柯祺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向来是一流的:“这典故是从海外流传过来的,人物的名字自然就与我们不同。却说这阿喀琉斯啊,他出生时,就有预言说他将死于战火。他母亲自然舍不得,便将还是婴儿的他浸在了huáng泉河中。因怕他淹死,他母亲就紧紧抓着他的脚踵,于是只有这块地方没有泡到huáng泉水。”
大家都认真听着。
“后来有一日,这阿喀琉斯果然上了战场。因泡过huáng泉水,他全身刀枪不入,在战场上很是英勇,一度使自己这方反败为胜。”柯祺继续往下说,“只可惜,到底还是有人破了他的弱点,一箭she在他的脚踵上,真把他she死了。也就是说,这脚踵不是一般的脚踵,那是一个人最为致命的弱点、要害啊。”
邵瑞伸出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柯祺,这小子太jī贼了,竟然编了典故把刚刚那话圆回去了!
柯祺看向谢瑾华,对着自家少年微微一笑。阳光下,这笑容显得如此gān净。谢瑾华只觉得心中一下子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qíng绪。周围的喧嚣都在这一刻远去,他的眼中仿佛就只剩下了这一笑容。
游戏继续时,谢瑾华总有些心不在焉。
又一轮游戏后,邵瑞成了失败者。优胜者特别坏,竟叫选择大冒险的邵瑞给山长写首诗并当着山长的面念出来。山长是个极严厉的人,邵瑞哪敢造次,急得哇哇大叫。优胜者说:“你放心,若我是山长,有学生爱戴我,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去惩罚他呢?你就好好写诗吧,一定要写得qíng真意切啊!”
“翟成业,你还有脸自比山长?若你是山长,那我是什么?”邵瑞笑骂道。
翟成业想了想,颇为认真地说:“那你就是我的假发吧。”他说这话时的语气都学了柯祺刚刚说谢瑾华是他脚踵时的那句,显然还想要拿柯祺和谢瑾华来开玩笑。他有些语言天赋,便学得惟妙惟肖。
公孙山长早些年时就已经开始秃头了,束发时连玉冠都戴不住。
秃头很影响形象,于是他就常年佩戴巾帻,将整个脑袋用布包裹起来。如此,外人瞧上去,依然觉得他是个风度翩翩的山长。可有一次,山长养得那只宝贝鸟儿不知道闹了什么脾气,竟然叼着山长头上的巾帻飞走了。于是,大家就瞧见了一副千年难得一遇的场景。山长一边此地无银三百两般的护着自己的脑袋,一边追着他那只宝贝鸟儿大喊。那秃得差不多了的脑袋就成了一个众所皆知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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