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青抚抚文狸的后背,担忧道:“你不舒服了吗?要回去吗?”
陆公子闻言,疑惑道:“什么?谁?”
空青道:“是阿狸。她怀孕了,怕是有些不舒服了。”
陆公子道:“那姑娘可得早回。”
空青点点头,“公子,我得空就来找你!”
空青cao纵起树木,把赤豹和文狸托着向回赶,她不安道:“阿狸,你哪里不舒服?我这样托着你感觉还好吗?”
文狸站起身来道:“我无碍。就是想让你离那人远些罢了。”
空青茫然不解,“为什么?公子是个好人呀。”
赤豹道:“你可知,他是个修士?”
空青莫名其妙道:“修士就修士咯,那有什么关系。”
赤豹瞪眼道:“你忘了我们平时怎么叮嘱你的了?与修士走的近,定没有好事!”
空青摆摆手道:“你们就爱一惊一乍、大惊小怪的,公子人那么好,不会有事的。”她宣布道:“我喜欢他。就算他是修士,我也喜欢他。”
赤豹听这小女孩言论,哂笑道:“你才见过一个人,就说喜欢他?”
空青不满道:“那怎么啦?喜欢就是喜欢呀。”
她气鼓鼓的停了下来,把赤豹和文狸轰了下去道:“你们先回吧,我要回去找公子!”语罢,她便飞快的御起树木滑远了。
赤豹一脸的恨铁不成钢道:“人家小姑娘小小姐都被俊俏书生、风流làng子勾了魂去,咱们这可好,连脸都不知是什么样子就颠颠的随着人家跑了!”
空青返回湖边,蹑手蹑脚的躲在树后,想着吓公子一跳。她悄悄探头,却不见公子的身影,她心慌意急的走了出来,刚想开口唤他,就听到了树上传来了低沉的歌声。
“不我以归,忧心有忡。爰居爰处?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陆公子坐在树杈上,背靠着树gān,一只手放在他的面具上,低低哼唱着。
他唱了些什么,空青并不大明白。只听得那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她如坠云海,明明是这么深qíng的句子,为什么公子唱来,就如此的辽阔而悲伤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好肥~请慢用~
第16章 山鬼七
陆公子唱着,空青便听着。他唱了一曲又一曲,空青抱着膝,靠在他在的那棵树上,随着节拍轻轻打着摆子。
听得多了,空青也会了些调子。陆公子再唱一曲时,空青便不由自主的轻轻和着。
陆公子一曲唱罢,从树上跃了下来,开颜道:“空青姑娘。”
空青羞赧的捻着衣角,“公子,我,我……”
他没有问她为何去而复返,也没问她的两个小宠又去了哪里。毕竟萍水相逢,他也对她诸多隐瞒,如此淡如水的君子之jiāo,实则最有味道。
他笑道:“姑娘唱的,真好听。”
空青脸红红:“公子唱的才是好。”
庄意映挑眉,这空青小姑娘真真单纯温和的很,人家的一句客气话,也上了心,当了真。
陆公子兴致勃勃道:“空青姑娘可喜欢听戏?”
空青歪头道:“戏?戏是什么呀?我从未听过。”
陆公子一想,是了,这姑娘从小生在深山长在深山,应是从没去过戏园子罢。
他道:“戏么,就是将故事演给人看、唱给人听。你想不想听?我唱给你啊。”
空青粲然拍手道:“好呀好呀。”公子人真是好,还要唱戏给她听!
陆公子拿出折扇,开口咿咿呀呀的唱了一出才子佳人的俗套老戏。空青听着这令人牙酸的故事,却红了眼眶。
从前他唱罢悲欢也无人相和,今日,终于有人愿意细细聆听了。他花腔婉转,唱了一出又一出,从朗骑竹马、绕chuáng青梅唱到金戈铁马、家国天下,为这唯一的听众使尽浑身解数,直至夕阳落入远山。
陆公子的身影在愈加黑暗的天色里渐渐看不清楚了。他感受到愈加cháo湿的空气,约莫着大概是不早了。他合上折扇道:“天色已晚了,在下今日就唱到这儿罢。”
空青恋恋不舍的同他告别,却听得陆公子道:“姑娘,明日若是得空来,在下还愿为姑娘唱戏。”
空青闻言,笑逐颜开,她瞧着公子,愈加不舍得走了。她御起树木,坐在公子刚刚坐的那个树梢上,静静与他在一起,让同一股晚风穿过衣襟。
陆公子同空青道过别,半天没听到其余的动静,只有风chuī落残枝落在地上的细小声响,他约莫着,空青姑娘应该是早走远了。
他的手在折扇上一抹,那扇子便分离开来,每叶折片首尾相接,成了一条小鞭。
他将小鞭甩出,那鞭子捆在了一棵树上,他借力掠向前,脚踏着那棵树,又把小鞭甩出。这样一路下山,不仅无阻碍,就算眼盲之人也不必磕磕绊绊,而且速度迅急,不一会儿就到了山脚下。
空青一直在旁跟着他,见他速度颇快,本想说句小心慢行,却又怕露出端倪,只好悄悄伸出藤蔓,护他左右。
陆公子到了山脚,把小鞭在面前一扫,确定面前已是平地,就踢踢踏踏的悠哉向山外走去。
鸣英山居于骊山山脉之尾,出了鸣英山,便可到邕城了。
空青见他出山,便着急了,他不会一去不返吧?他明明说好的明日唱戏给她听的!她跟在公子的身后,yù随他出山,她的面前却突然窜出赤豹和文狸,一左一右挡在空青面前,赤豹道:“不可再向前了。”
文狸一扫平日懒散的模样道:“你身为骊山山脉的山神,便要负起责任来,莫做如此意气之事。”
她有心随着公子前去,但是不用小豹阿狸提醒,她也明白,这山,是不能随意出的。虽说她是此处山神,护佑此处生灵,但实则是她离不了这大山,她生于斯长于斯,命运与山紧紧相连,若骤然离开,她必秋叶飘零。
犹豫间,公子已经走远了。
大晚上的,这癫邪兄gān什么去?庄意映的神识也只能在这座山中游走,出了山,便目力不及了。
她瞧着山鬼姑娘黯然回了那山头,坐在湖边,在冰凉的夜色中轻声唱着白日里公子所唱的调子:“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她边哼唱着边小声呜咽,唱着唱着便倦了,她抱着膝,在湖边静静睡去。
次日天将明未明之时,那癫邪兄便一路摸索着上山来了,他手里拿着不知从哪儿顺来的一截竹子,走到平坦的一处,便蹲在那里,嘿嘿哈哈的削了起来。
空青被他的声音惊醒,她睁开眼,瞧见公子的身影。恍惚间以为被梦魇住了,她揉揉眼睛,那身影还在。
她喜上眉梢,蹦蹦跳跳到他身边道:“公子。”
陆公子笑吟吟道:“空青姑娘,来的这般早?”
空青解释道:“我早上来这湖里取水,烧给阿狸喝。刚巧遇上公子你。”她言罢,手揪住了衣角,她为什么如此惶急?又为什么要撒谎呢?
她伸手摸摸那竹子道:“这是竹子?已经腊月了,哪里来的这般质坚劲节的竹子?”
陆公子摸索出那竹子已经被他削出个雏形,他边在竹身上挖孔dòng边道:“在下昨晚下山在自个儿家里拿的。家里在暖室养了不少花糙,咱们光唱着也寡淡,便想着削个笛子chuīchuī来解闷儿。”
他chuī开刚削好的竹笛上的碎屑,放在空青的唇边道:“姑娘chuīchuī看。”
空青接过笛子,在笛身的孔dòng上使劲chuī了一口气,气息在笛子里茫然的走了一遭,又委委屈屈的冒了出来,发出空空dàngdàng“噗”的一声后消融进天地里。
她不死心的把上边的孔dòng挨个chuī了一片,陆公子在一片“噗噗噗噗噗噗”中笑得前仰后合。
他招招手道:“空青姑娘,你坐过来罢。”
空青跪坐在他的身边,陆公子捉住她的手,把她的手指放在孔dòng上道:“按住了。”
他擒着她的手,低头chuī奏起来。
陆公子把手放在她的手下边,托着她的手指在笛子上跳跃着,指尖唇边便流淌出悠扬的调子来。
空青的手心里是他的手套冰凉的触感,她的发丝拂过陆公子的面具,活像给那狰狞的恶鬼填了一脸不伦不类的长胡子,那扭曲的神qíng也变得温和可爱起来。
一曲chuī罢,她仍握着公子的手愣神。陆公子yù抽回自己的手时,感觉到她掌心的力道,便又探回头去,接着chuī奏起另一支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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