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魂的时候吗?她早该想到的,他连她的心声都听得见,这种事qíng肯定瞒不住,是她太蠢兮兮了。
庄意映低声道:“你打算怎么处置我?”
息衍一愣道:“什么?”
庄意映垂着手,暗自握紧拳道:“我可是行尸哎,你们这些修士应该是对我这种邪物除之而后快的罢。”她自嘲一笑,“你既然早就知晓了,肯定早就计划好了吧?那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准备把我怎么着?”
息衍点点头道:“的确计划好了。”
庄意映心头一紧,听他缓缓道:“补你魂魄,护你回家。”
第29章 饕餮十
息衍一脸凝重,庄意映却忽的笑了。
自她醒来后,就未曾真正开怀过。即使笑起来,笑意其实也未至眼底心底,她嘴上不说,但举止间是与平素不同的小心翼翼,眉宇间也好似存着寂然的孤苦。
她半真半假道:“最难消受美人恩呐……”
息衍背对着窗户站着,逆着光,他的身影瞧着有些朦胧,他静静瞧着庄意映,目光温柔极了。
庄意映垂下眼,说了半截的话突然顿住,她的声音低了下来:“你在这房里设了结界罢?”
她走到窗前,把窗子推开了,雨丝浸润衣裳,有些凉。
她双手撑在雕花窗框上,闭上眼,发丝被风胡乱的chuī在脸上,痒痒的。她轻轻道:“可是,为什么对我不起作用呢?”
“你瞒了我什么?”
垂丝海棠的茸毛上挂了小雨珠,仿若是个泫然yù泣的美人,惹人怜惜。
息衍迟疑了一下,终还是叹道:“古有传说,若是人心有大执着,然身遭巨变,离世前便会留下一部分神魂,直至执念消散,否则将滞留于世,不鬼不人。”
“可天道有常,三魂七魄不完整的人,若是再经轮回,便投不上三道,来世只能为虫为蚁,懵懂无神志。若是勉qiáng回人世,必心xing大变。”
庄意映一怔。
“造化之功,命数难违。”
庄意映的声音发涩:“我哪里有什么大执着……不过不甘心罢了……”
她四肢百骸里都像是注了水银,沉重的很。仿佛一个昏睡了很久的人,挣扎在半梦半醒之间,躯体厚重的不受控制,意识明明已经将要清醒了,身体却囿于本能,警告道:不要说。
庄意映暗道,有什么好怕的。
记忆里的雁王宫又浮现了出来,猩红色的砖瓦黯淡着历经百年,那些曾经的时光历历在目,十年如一瞬。
“我若魂魄不全,消了执念,便会转世成蝼蚁。若是补全魂魄,也会死,对不对?”
她苦恼道:“可是,我还真的不知道我的执念是什么。”
息衍从后背搂住她,把下巴搁在她的头上,缓声道:“你不会死的。”
“啊?”
“我不会让你死的。”
庄意映的额角一跳一跳的:“行,我知道了。可是你现在在做什么啊?渭、渠、君?”
息衍面不改色道:“抱你。”
庄意映心头的苦涩被他这一打岔冲淡了不少,只是……
她一低头,然后用力抬起来,砸在息衍的下巴上。
息衍痛哼了一声,捂住下巴,委委屈屈的望着庄意映,“……”
庄意映瞪他:“你可别哭,谁叫你随便上手的?!”
他低声道:“我们从前……”
庄意映撇过头去,假装没看到他眼中的失落,哼道:“哪来的那么多从前!”
她指着那层结界道:“差点被你带跑了,快说,为什么你们的法术对我不起作用?”
息衍一抿嘴:“不知。”
庄意映叉腰道:“少来!你分明是知道的!”
息衍一脸正直:“不知。”
……厉害了渭渠君!
庄意映嗤道:“如今堤桉息氏也这样说谎言虚了?”
息衍道:“……与你成为行尸有关。”
庄意映问道:“行尸便能无惧修士的法术?这怎么可能呢?”她皱眉,“难不成这就是修士们不容行尸的原因吗?”
息衍摇摇头,不肯再说了。
庄意映瞧着他扁着嘴的小模样,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她忙板回脸道:“你不愿说也罢了,左右对我也没什么坏处!诶呀!”她一拍大腿,“是不是涉及到你们家的秘法了才不愿说的?”
她给他铺了个台阶,他顺势道:“嗯。”
庄意映清清嗓子,咳道:“唔,先不说这个。你是怎么瞧出那‘陆抑非’不对劲的?”
息衍正色道:“他就是炸毁鸣英山的人。”
庄意映惊愕道:“什么?他就是当初杀了山鬼和癫邪兄的蒙面人?!”
息衍点头道:“本只是怀疑,他的易容术的确高超。若不是觉察到陈与义身上的枯荣丝,我也难以判断。”
见庄意映依旧一脸迷茫,他解释道:“枯荣丝、断水念、冥生咒,三者相辅相成,且极少有人修行成功。
“而且,据我所知,当今世上仅有五人能做到。”
庄意映追问道:“谁?”
“海cháo阁双阁主、琅琊王氏家主、陈郡谢氏家主,和我的兄长。”
庄意映皱眉道:“听起来,都没有要杀掉癫邪兄并取而代之的理由啊,这些人听起来都不像这么闲的慌的人……”
“我想想,二百年前,会是谁呢……”她忽然想起,“二百年前,你大哥是不是失踪了一段时间?”
息衍摇头,肯定道:“不是他。”
息衍应该不会说出包庇之言,他这么快就否认了,那想必真的不是。
庄意映揉揉太阳xué,“癫邪兄当初回了家还不进门一定有些缘由,他好好的少爷不当入什么海cháo阁啊?他也不想想他的父母双亲。”
庄意映忽然一激灵,“不对!”
“已经过去两百年了,陆氏夫妇为什么还活着?!这么大一个长生库,老板两百年没换,这邕城里的人就没觉得不对劲儿?”
“这邕城绝对有问题!”
她拉起息衍的手,急急打开门,走了出去,此地不宜久留。青厌连召他们还在外面,得赶紧把他们找回来!
她拉开门,听到了“噗通、噗通、噗通”三声响。
她瞧着摔在地上的易知难、鹿游原和小貔貅,翻了个大白眼:“偷听?”
易知难讪讪道:“什么也没听到,算不得偷听。”
庄意映戳戳貔貅的小脑门:“这才怎么大一会儿,你就跟他们学坏了?”
小貔貅“呜叽”的叫了一声,猫在易知难的袍子下边儿,抱着头撅着小屁股。
易知难把它薅出来,拎着它的后腿,怒道:“小东西,你往哪儿钻呢!”
鹿游原摇头晃脑唱道:“chūn光宜人,却不见……”
“都别吵。”庄意映跺脚道:“这里不对劲,我们快出去看看。”
易知难见渭渠君目光冷凝,便收了那副吊儿郎当的形容,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道:“没事儿说说话挂的什么结界啊?”他挑眉道:“你们藏在小屋子里商量出何事了?”
息衍道:“慎言。”
庄意映瞧着他这一脸正气,再想想刚才他包着一泡眼泪的委屈小模样,觉着息衍这xing子可真真有趣的紧、可爱的紧。
庄意映道:“这邕城大有古怪。”她当着“鹿游原”这个真陆抑非不大好说出口,便含糊道:“二百年,人还活着,这城里竟没人觉得异常么。”
鹿游原眉头一动,还是没有作声。前尘终归只是前尘,他现在只不过是一他乡客鹿游原罢了。
易知难一拍掌道:“也是了,这城里的人真是蠢得可以。”他瞧着庄意映一脸嫌弃,摸出颗糖塞进嘴里道:“说个玩笑么。”
息衍肃声道:“怕是这整座城的人,都早就中了断水念了。”
窗户吱呀一声响,一股小风带着凉意和垂丝海棠的甜香气chuī进屋里来,一个带着笑意声音假惺惺的叹道:“真不愧是渭渠君啊。只是,你们刚刚为什么不走呢?走了,就不必死了啊。”
陆抑非竟去而复返,换上了一身gān净衣裳,坐在窗框上,倚着窗,手里拿着一只开得极艳的垂丝海棠,伸出舌头在花瓣上轻舔着。
他的右臂竟已长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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