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迟一步,还望各位见谅。”那人笑得如沐chūn风。
早该想到,与季然有私jiāo的,一直关照若紫的,又能在萧国权势了得,除了沈缘再无他人。
纷纷起身行礼,才又落座。
“沈大公子动作倒是快,才一会的功夫已换下了朝服,真是有心呢。”季然笑道。
“过来做东,总不好还是上朝时的装束,多年不见,季公子可好?”他轻轻浅浅地回着,顺手拿起了那白底青花瓷杯,样式虽简朴,纹络却jīng致得很。
“总还算说得过去,不比沈大公子的声名啊。”季然说着,同时也端起了杯。“看这套茶具,便知你可是越来越显风雅了。”他本也是世家子弟,这些闲来把玩的玩意又怎会不清楚?一看釉色花纹,便知道是正品了。
沈缘微微笑着,“茶具再jīng细,不过是盛水的器物,算不得什么。”
我心下一动,莫不是别有所指吧。他显然也注意到我qíng绪不定,却只是投过来一记高深莫测的眼光。我没有直接对上,只好也小啜一口茶水,才忆起之前总觉沈缘身上有淡淡的清香,原来便是这绿茶的气息。
“沈老板。”若紫细声唤道,言语中难掩忐忑。
见季然微笑着把他拉在怀里,沈缘莞尔道,“以后不必这样叫我了,有季家公子在这里,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若紫脸颊微红,低头不出声。
这时候酒菜都端了上来,沈缘转向我,“笑非来到这边也有段日子了,我一直忙于政事竟没有好好招待过,真是失礼。这一杯,算是赔罪了。”
我只笑着说不敢当,第一杯酒不是冲着新来的使臣,反而是对身份暧昧的我,却不知他的用意在何处。
“笑非何德何能,能得公子这般看重?”我便也举起了杯,“这一杯,不如我们一起敬季大人,公子以为如何?”
沈缘笑容不改,“好。”
酒已下肚,季然开口道,“原来云大人还有这个雅号,不知在下有没有这个荣幸也叫你一声笑非呢?”
“当然。”我含笑以对,你们有什么事qíng迟早要讲,我自不必着急。
几轮寒暄过后,季然突然凑近了些,“笑非你可知道,方才我为什么说那句扶摇直上?”
“难道我要升官发财了?”
“不仅如此。”沈缘淡淡地附和着。
我看他一眼,心下已有所明了。
若紫小声说道,“笑非,你当真不打算回去了么?”
“回不回去,其实都是一样的。”我回答。在哪里不都是别人的棋子?若紫不会了解,我却qíng愿他永远不需要了解到这些事qíng。
“你这次来,不仅为了白王爷,也为了笑非吧?”沈缘看向季然。
季然笑了笑,“沈公子果然料事如神,若要论功行赏,第一位自然是云大人。”
“我只是想知道,范城现在如何?”我突然开口。
“兵败时那人有随从掩护,竟被他跑掉了。不过,即便捉了回去,国主应该也不会处以极刑。”
我冷笑,白清远却不同于萧夜阑。难怪当日要我随范城一同出兵,原来一早就为今天做好了铺垫。白国朝中利害关系错综复杂,刚刚即位更是要安定人心,不好动范城,动我自然没什么大碍。只可惜白清远没有料到,在萧国他却是鞭长莫及。
“你为何不愿我回去?”我看向季然。
听他从容回答,“你回去是替范城受责罚,他要无罪开释了,哪里还有我的出头之日?”
本该暗下里计较的事qíng,季然竟能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也是个有趣之人呢。又看了看他怀里的若紫,不由泛起一丝笑意。毕竟年轻,这点私心却是藏不住的。
回头对沈缘说道,“这样对你却没什么好处。”
“我知道,”他点了点头,“只不过,你留下也许还是有用处的。”
我一愣,他明知道萧夜阑有扶植我的意图,却还是为了一统天下的希望要留住我吗?那个预言萧夜阑都不见得相信,他又能信几分?
“真是不懂你。”我感叹道。
“沈大公子的心思,天下又有谁能猜得明白?”季然笑道,顺手夹了一块ròu。被切成小块,色泽鲜亮,香味四溢。
看着才发觉自己也有些饿了。
“那我的心思呢?”我笑问沈缘。
“方才还不敢肯定,现在是确定了。”他看过来,目光依旧温暖如昔,“你这样的xing子,愿意留下来,还需要别人猜什么?”
劫囚
分别之后。
缓缓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两侧是风格熟悉的房屋店铺,古色古香。记忆中那些高楼大厦似乎是太过久远的事qíng,偶尔想起恍然如梦。
正往宫里走着,忽然身后一阵喧哗。
退到人群中,探头看过去,一队官差走了过去。然而仔细观察犯人穿戴却不同于一般百姓,即使后面作仆役打扮的看上去也都肤色白皙,定然是生活极优越。
悄声问身旁的路人,“这些都是什么人?”
“你还不知道吧,是独孤府上的家眷。”那人压低了声音,说话时似在炫耀自己的消息灵通,却也带了几分紧张,“不久前还是不可一世的样子,再看现在的落魄,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啊。”
“哦?”我诧异道,“听说独孤秋已经死了,这些人要怎么处置?”
“小兄弟一看你就是年轻不经事,斩糙除根的道理不懂吗?别说谋反就已是株九族的罪名,那孤独秋还有个儿子,将来难免不会为父报仇,留下来便是祸根啊。”
我沉吟着点点头,定睛看过去,终于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云鬓微斜,面色憔悴,怀里紧紧搂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坐在囚车里。那孩子身材敦实,坐在那里也没有太多的慌乱,眉宇间与独孤有八分相似。
毕竟是一个人做的事qíng,却要这些无辜的家眷来承担后果,古时的法令真是苛刻。然而按照古人的逻辑,这孩子长大了也要一生背负仇恨,那时更是麻烦。
我暗自叹了口气,转身yù走。忽然眼前一阵混乱,斜下里有人飞一样冲过人群,直取囚车。
“什么人?”随行的士兵亮出兵器,护在两侧。
那人也不顾自己身上落下的刀痕,拼了一身血迹冲到囚车前,挥刀砍断了锁链,只说着,“快走!”
看身形只是确认三分,听到声音便知是她了。一身黑衣的小蝶,遇到她时不是逃命就是劫囚,而此刻这个女子却是拿命来试的。
街上乱作一团。后面又上来几个黑衣人,也是不顾一切的招式,想来怕都是独孤旧日的部下。我正在观望,不料一把刀架在脖子上。
“挟持我有什么用?”我无奈地说,“你认识我,那些官差又不认识。”
“少废话。”那人拖着我来到近前,顺手拉下小蝶手里的孩子。
小蝶看着我,“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等我回话,不远处大队官兵涌了过来,粗略扫过,竟没有一个是见过的。命该如此的时候,也不觉得慌了,只定定地看着。
兵刃相接,满地血腥。g
冷不防一道暗箭she过来,直取那孩子的咽喉。眼看着不及相救,却见后面一个身影扑了上来,替他受了这一箭。震惊之余,我忙过去试探道,“夫人。”
那一箭正中后心,早已毙命。只是头侧着,眼中依稀还有一丝不舍流露出来,看上去说不出的凄惶。
孩子被她压在身下,显然是晕了过去。
这女人对我着实没做过什么好事qíng,但这一刻忽然全忘记了,眼前只有一位为保护稚子而舍去xing命的母亲。
小蝶还在前面对敌,眼角余光瞟过这里,手上也不由一抖。
“云大人。”那边终于有人认出了我。
一时间心念电转,上前拉住小蝶,反手将刀架在自己肩膀上。她诧异地看过来,转瞬间明白了我的意图,高声呵道,“都退后,不然杀了他。”
趁那边不知所措的功夫,她压着我退到那孩子旁边,手却依然在颤抖。
我低声道,“孩子没事,大人已经不在了。”
“你……”
“听我说,”我压低声音,急急说道,“就说要带这孩子的尸体走,那些人不会拦你。但是我想你也不愿这孩子带着仇恨过一辈子,不仅为了萧国,也为他自己。该怎么教,想来你是明白的。”
小蝶迟疑了片刻,轻声答应下来。
她对孤独qíng深至此,又非那不明事理的人,应是带不出大jian大恶之徒。看她的神色也信服了七八分,这样再好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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