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地放在我肩上的手松了开去。
“蓼青说你答应留在蓼天宫了,是不是真有此事?”他声音沈闷得吓人。
我淡淡看了他一眼:“是又怎样?”
他步子又紧跟过来:“为什麽?”语气很是痛心疾首。
我却冷笑:“为什麽又与你何gān?”
“你要去找蓼青吗?”
我面无表qíng:“这是我的私事。”
聿华深深看了我一眼,然後慢慢地说道:“如果我告诉你那夜盗取诏书之事他也是主谋,你还会去找他吗?”
他面上带著一丝嘲讽的冷笑:“那个计划若没有他蓼天宫主的首肯,我一人又怎麽成功得了。”
“我知道。”我眼光停在腰间的软剑上。
“那你可还知道,”他望著我,笑容里的嘲讽意味越来越浓,“当日他答应和我联手的首要条件就是要我指派你去?!”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我有感觉自己的肩不受控制的颤了一下。
……老师,如果我做错了什麽,你会像恨聿华那样恨我……不理我吗……
原来如此……
我轻闭有些发颤的眼帘,将所有qíng绪埋葬。转身朝外面走去。双肩却被聿华从後面扣住。
我头也不回:“放开!”
“不放!”
我深呼一口气:“我再说一遍,放手!!”
“尹悦,我知道你恨我、想报复我。但如果你这样不顾惜身体,命都难保,又怎麽报复?”
我缓缓转过身看著他:“那是我的事。”
我一把推开聿华。却被他扣得更牢。
“你不要bī我出手!”我语气森然。
他头摇得坚定:“我不会放手的。”
我没有再说话。这种时候什麽言语都已多余。只有……我手中的剑。
细长轻盈的剑身在我手中微晃。我用剑说话:“放手!”
他依旧笑著摇头。连看也没看一眼那指著他胸口的剑尖。仿佛并不相信它只要再往前轻轻一送就可以刺穿他的身体。
“尹悦,你要怎样才肯原谅我?”迎著剑锋他悠悠地问。
我神qíng木然,将手往前递进半分:“放手。”却感觉肩上压力更大。扣著双肩的手收得更紧。
剑,在一寸寸地深入。血,也已顺著剑身一缕缕渗出。
“尹悦,我要怎样才能留下你来?”他一双眸子清亮透澈。看不出半点痛楚。感觉似乎已与他的神经脱节!
对上他的双眼,我一字一字地道:“你、不、要、以、为、我、不、会、杀、你!!”
肩被扣得很痛。而我的手却已有些微微发抖。我睁大眼看著那缕缕殷红随著自己手的推进汩汩外泄。我在杀人!而眼前这个本该奋起反击或者至少也该大声痛呼的人,此刻盯著我的眼睛在笑。我突然觉得世界是不是有些颠倒了。
“我……不会、让你离开的!”聿华有些微颤的声音让我错乱的神经猛地一清。这不是文明的现代。这是靠武力靠心机靠算计才能得以生存的世界。而眼前这人也不是什麽谦谦君子,仁义之士。我即使杀了他也只不过给那些死在他手下的不计其数的冤魂讨回个公道而已。不用心怀愧疚。
我一咬牙,手又向前递了寸许。心里却居然发疯地开始希望聿华能主动将我推开,甚至狠狠一掌将我打飞也行。可他什麽也没做。只是一双眼睛直直盯著我眨也不眨。
血,已经在他和我的脚下蜿蜒。然後,连成一片。
“!”地一声,“皇上!!!!”一个端著盆子进来的太监将水洒了一地。眼前的骇人景象让他思维停顿了几秒才接上线。看样子扯著嗓子马上要高呼。却被聿华一声沈喝打断:“朕没事!你出去。”
我的声音不带一丝感qíng的成分:“你不要以为这样我就会心软。”手用力一搅。聿华顿时脸色刷白。大概再往里进寸许就到心脏了吧。或者已经到了……我残忍的想著。感觉肩上的压力顿松不少。我抽剑移步退开。顺手从聿华腰间扯下一物拽在手里。
聿华一离开了剑的支持,身体便软软地倒了下去。抽剑的那一刻,血涌得更凶。我的袖上、前襟都染了不少,有几滴还溅到脸上。我想我此刻的样子一定像个地狱里出来的索债厉鬼。神qíng凶狠。
我转身朝门口走去。
身後传来聿华微弱的声音:“是……不是……我死了、你才……肯原谅我……”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著地上和著血躺著的聿华面无表qíng:“在我眼中你已经死了。今天以後,无论你是死是活,我和你的恩怨都已两清。再无瓜葛。”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身後响起一声惊呼:“皇上!!皇上醒醒!!来人啊……太医……”
将手中的玉佩朝守宫门的侍卫一亮,立即跪倒一大片三呼万岁。我冷笑。原来这就是当皇帝的乐趣啊。被人当神当佛一样敬著拜著。一片脚趾甲也能让那些鸟shòu虫鱼高呼几声万岁。
第二次站在宫墙外驻足回望。心境却是已差别太多。上一次我是飞身掠过宫墙跳下来的,现在却只能一步步的走著出来。当日宫墙上俯视的我心里有一腔深重的恨意,有一股热烈的报复的渴望。斗志昂扬。
而此刻站在这朱红宫门下的我,有的却只是满心的迷惘与无边的萧索。
脑中还停留著转身那一刻聿华哀伤痛苦的眼神。他会死吗?刺得那麽深、流了一地的血……我这算是在为他担心?我苦笑。不管他是死是活,今後都与我无关了。就当这个人从来没出现过。这是我自己刚才说过的话。
微风中、夕阳里,我自嘲地嗤一嗤鼻,转身朝著条笔直的大道走去。
“料峭chūn风chuī面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我嘴里随口低吟。
只是我是否也能和苏东坡那样将这风雨看穿、尘俗撇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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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我不能。待到天黑,我才发现一个很实际也很严重的问题。我身无分文!而现在的事实是在我感觉肚子已叫了有些时候了。昏迷的时候我当然没吃过东西,醒来後更是来不及吃东西。现在饿得腿脚发软也是理所当然。身子有些发冷,我拢了拢单薄的衣服。手触到一硬物。掏出来一看,是那块从聿华身上扯下的玉佩。我竟然顺手塞到衣襟里没有立即扔掉。老天保佑!不管怎样,这皇帝身上的物件应该也不会太低劣次品。我用力睁大眼睛在酒楼客栈林立的街道上找当铺。
平生还未尝过饥寒jiāo迫的滋味。这下可算见识了。我虽是个百分之百纯正的一穷二白分子。但在这个时空里一年多却是衣食无忧。确切一点还可以说是锦衣玉食。就连青荷镇那样清静的日子里,在弄雪的打理下过的也是小康生活。
可现在弄雪不在了。皇宫和聿华一起从我的脑中删掉。死了。
蓼天宫……也不会去了。或许是已经历了太多,或许是时间已过得太久,听到聿华的话时我只有震惊,并无恨意。我不明白小青那样做的原因,但也没有往下深想的yù望。想到这里,我不禁有些感激起聿华来。至少如果我不去找小青,那暂时就不用和他见面了。也正好可以给他充足的时间来把我忘掉。
比起欺骗,我心里更在意的是小青对我的那份苦苦痴迷。让我心慌,也让我心揪得痛。那个心机深沈的孩子,想必连那几天蓼天苑的醉酒也是他和葛云合演的好戏、故意bī我的手段。但……那些虚假背後、威胁背後,我领悟到的还是只有心痛与怜惜。只因为我深知,那样的憔悴是真的、那些鲜血也是真的!
此时我心中只想见到一个人。现在我心里难过,身体更难过。天使怎麽还不来拯救我这个饥寒jiāo迫身心疲惫的问题男人呢……我脚步不稳,一个踉跄不知倒在了哪家店铺门前……失去意识前,我心里在想,如果子衿在的话,我就不用躺在人家门外chuī著寒风没人搭理了……
我缩著鼻子轻轻嗅了嗅。好香!
一声甜美的声音里我诧异地睁开了眼睛。“公子,你醒了。”
一个胖乎乎、圆溜溜的少女脸庞出现在我面前。这圆脸少女倒是有双灵动的好眼睛。她笑得眉眼弯弯:“公子昨儿晚上饿晕了呢。”
我一听觉得耳朵有些发烫。我竟然会饿到晕过去。这也太可怜可悲到有些丢面子了吧。仔细一想也应该不全是饿的。身上毒刚去、伤又未好,再加上一冷一饿,晕倒了也没什麽好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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