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是不是这粥不合胃口?那你喜欢吃什么,告诉我,我让厨房给你重做。”连庭秋见燕惜羽只是端着碗不用,就以为他不喜欢小米粥。
“不,不必了。我这就吃。”燕惜羽匆忙低下头,一口一口地喝起粥来。
太奇怪了,真是太奇怪了,连庭秋对自己的态度实在令人费解。燕惜羽趁着喝粥的当口,心中暗自思量着。
世人,都会以各自喜欢的方式保持着自身和他人的距离。一种人爱扮冷酷,好比隽遥。总是摆着千年冰山的面孔,靠近其寒气范围内的生物都会被不同程度地冻伤。
一种愿装威严,例如伯赏闻玗。动不动便怒发冲冠,严辞厉色,一双凤目jīng光跳动,心理承受能力差一些的人绝对不敢和他正面对视。
而最后一种就是连庭秋这样的人。表面上看着和蔼易亲,好像和谁处得都很融洽。但在那张温柔的面具之下,有着的只是包裹着层层铠甲的真心。只要是他不愿意,任谁也休想越雷池一步。
燕惜羽之所以会发现连庭秋的真面目,仅仅是因为,这一世的他,也是这样的人。因为伤得太重,便害怕再次把自己赤luǒluǒ地展现在别人的面前。那种要经过断筋碎骨而烙印下来的伤痕,只一道,便够他疼上许久。燕惜羽没有把握,自己还会有再次疗伤的勇气。所以,用温柔,用微笑把全部的关心和爱护都拒之门外。哪怕里面有着九分的真qíng,可是,那最后一分的假意也会令他万劫不复。
不过,燕惜羽可以肯定,此刻的连庭秋,是个完全对着自己敞开了心扉的人。脱去了所有的武装之后,他眼里闪动的关爱没有了最底层的那丝冷漠。而从他四肢百骸所散发出来的温qíng,使得燕惜羽不但受宠若惊,更是害怕自己的硬壳会刺痛他最为软弱之处。毕竟,只有受过伤的人,才会选择这样的方式拒人千里。
“好了,现在再吃药。”连庭秋见燕惜羽喝完了粥,就亲自去小厨房端来了汤药,轻轻chuī了chuī,并且还用嘴唇试了试温度,这才递到了燕惜羽的面前。
见到此qíng形,燕惜羽不得不以吞咽口水的方式,来压抑住心中的惊涛骇làng。曾几何时,他们俩的关系竟变得如此亲密了?
匆匆喝完药后,燕惜羽发现连庭秋的根本目的,就是想把他给吓死。因为在接过空药碗的同时,连庭秋不仅幽幽叹息了一声:“你呀,让我说什么才好呐!”,竟然还从怀里取出一方丝帕,替他仔细拭去了嘴角边的残渍,“这么大的人,喝药还滴汤漏水的。倘若让别人瞧见,都该笑话你了。”
他这一声“你呀!”算是彻底把燕惜羽给说懵了。不久以前,隽遥的那声“你呀!”听得燕惜羽心思百转,总是琢磨不过其中的味儿来。现如今,同样的两个字,由不同的人来说,带给燕惜羽的竟是一般无二的难以言明的怪异感觉。燕惜羽知道,如果今天不问个透彻的话,他一定会被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qíng绪给搅得不能安枕。
“连总管,请问,惜羽得了什么病?”
“放心吧,你没病,你只是对核桃过敏,所以昨天才会身体不适地昏倒。以后可得记住,你不能吃核桃。”
过敏!这两个字如尖锐的钢针一般,深深地扎入了燕惜羽的脑海。有种由内至外的刺骨寒意使得燕惜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冷吗?是不是受寒了?”连庭秋发现燕惜羽脸色不好,忙握住了他的手腕,替他诊脉。
燕惜羽看着连庭秋脸上认真的表qíng,抿唇想了想,然后说道:“连总管,有些话,惜羽不知当不当讲?”
连庭秋放开了他的手腕,笑了笑:“有话你就说吧!对我,你不用顾忌什么。”
燕惜羽听他这么说,便平了平气息,道:“惜羽知道如此说话可称得上是不知好歹,只是惜羽不希望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接受别人的好意。麻烦连总管给惜羽一个合理解释,为什么你今天待我如此之好?”
“你怎么这么问?难道我平时待你不好吗?”
“连总管,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以前如何待我,今日又是如何待我,你心里清楚。我只是想要个理由。即使……”燕惜羽禁不住顿了顿话题,深吸了口气,接着道,“即使,这是连总管在为即将到来的伤害提前作出的安抚,那么,我也希望能知道事实。”
出乎燕惜羽的意料,连庭秋没有因为自己这不留qíng面的几句话而生气,反而伸出手来,按住了他的肩头,然后用一种坚定不移地口气保证道:“你放心,这一生一世我都会尽我的全力,保护你远离伤害。所以,不要猜忌我的用心,好吗?我只是,只是想你过得快乐!”
“连总管,不是惜羽有心和你唱反调。只是,如果现在换成你站在我的立场上,你会不会真的毫无顾虑地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善意?”
“惜羽,我知道我的话听上去未免有些qiáng人所难。但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我待你究竟是真是假,就用你自己的眼睛来判断吧。在你作出决定之前,我并不要求你给予同等的回报,只是希望能给我关心你的机会。”
燕惜羽无力地闭了闭眼睛,面对这样殷切诚恳的表qíng,信誓旦旦的言辞,他实在是没有办法装出无动于衷的样子,把连庭秋双手奉上的真qíng肆意践踏在脚下。不管那里究竟包含了多少可信度,燕惜羽怎么也做不出那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事qíng来。
“惜羽,能和我说说你以前的事吗?如果你愿意的话。”连庭秋轻轻启唇,蕴含着十二分的小心翼翼。
燕惜羽猛然睁开了眼睛,却难以看清连庭秋此话的用意:“连总管,想知道什么?”
“什么都行!比如,就说说收养你的那个相士吧。他既然能教得你如此知书达理,还能想出‘五星连珠’这样的游戏来,那他定也是个才华横溢之人。这样的人,为什么不去赶考,博取功名?而是选择了颠沛流离的生活。”
“gān爹说他不喜欢官场上的尔虞我诈,所以不想入仕。”
“那你小时候有没有被人欺负?你说你以前总是四处飘零,那日子过得一定很辛苦,是吗?”
“还好,小时候的事我记不太清了。天底下富人的生活可能有着千变万化,但是天底下穷人的生活都是一样的,永远为生计而奔波。这就是我唯一印象深刻的事。”
就在连庭秋还想再问些的时候,隽遥敲门走了进来。连庭秋见来了旁人,便起身和隽遥寒暄了几句后出了房间。趁这功夫,燕惜羽动了动手脚,发现浑身上下除了还能感到丁点的肌ròu酸楚外,就别无他恙了。
“公子,小节后来怎么样了?”燕惜羽刚才一直没有机会提起这事。此刻见了隽遥,急急问道。
“他很好,你放心。昨天他睡着后,庄主就送他回去了。阿羽,我觉得庄主对待小节的态度过于冷淡,不像是一般的父子。这件事可能另有隐qíng,你还是不要cha手的好。”
“对不起,公子,这事恕小人难以办到。”燕惜羽皱了皱眉宇,“小节只有四岁,不光已经没了母亲,伯赏闻玗是如何待他的,公子你也看见了,怕是在这庄里根本就没人关心小节。不管有什么样的理由,如此对待一个孩子,未免太过分了。”
隽遥似乎料到了燕惜羽会这么说,所以只是轻笑着叹了口气:“好吧,我知道我劝不了你,你就按你的想法行事吧。不过有一点你要记住,别惹太大的麻烦上身,这里不是‘chūnqíng欢’,我们做不了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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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秋,告诉我原因。从昨天燕惜羽昏倒开始,你就变得很奇怪。你对他的关心比对任何人的都来得多。现在又想把他调去你的身边,这到底是为什么?你想要gān什么?”
“闻玗,其实,这件事我也不打算瞒你。我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惜羽,他是我失散了二十年之久,同父异母的弟弟。”
“什么?”伯赏闻玗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地望着连庭秋,“你从没提过你有这么个弟弟?”
连庭秋站起身来,走到窗边,驻立了好一会才开口道:“我没说,那是因为以前觉得没这必要。东霖的母亲在生他的时候就难产死了,我母亲便把他抱过来扶养。所以东霖长到两岁,就从没和我分开过。当年元帝传位于曦帝之前,害怕我祖父功高震主,会趁机篡位,便找人暗杀我们全家。”
“事发当日,护卫长和西席先生护着我和东霖潜出了京城。只是半路上我们被迫分开逃命,从此我就再也没见过他。其实当年若不是老庄主把我救回来,我早就死了。再加上带走东霖的苏先生不会武功,所以,对于东霖的幸存,我并不抱什么希望,也就一直没有和你提这事。却不料,老天爷现在又把他送回了我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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