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碧尘气结。
“什么相让不相让的,这家伙又不是物品可以送来送去,要去要留当然由他自己决定。”
“是这样啊……”萧霁毫不在意地笑笑,“对了,在下还有份大礼要送给你的。”
击掌,一个灰色的身影迅速从树丛之中现身,站在了萧霁身侧。
叶碧尘凝视着这个人,心慢慢沉入谷底。
十多年了,这个人教自己读书写字、经商应酬,自己早把他当成半个父亲。但此时再见竟然有几分茫然不知所措——发髻整整齐齐,眉眼平凡而温和,不正是那个手无缚jī之力的叶熹?但刚刚他那一跃,jīng深高qiáng的功夫毫无疑问不是假的。
“叶熹,小雨呢?”
“叶熹?错了错了”萧霁连连摇头摆手,“在下重新为叶公子介绍一下吧,这位是莫天谣,雨霁府里的第一门客,他的名头以叶公子你的见识一定听过吧。”
莫天谣?那个jīng于用毒的鬼医莫天谣?他是雨霁府的门客吗……听说那位异人于二十余年前突然销声匿迹,而叶熹也正是那时候投入叶家做了一个小小的绸缎庄的掌柜……
呵,原来如此,jian细么?
他定定看着那张熟悉却挂着陌生的冷淡的脸,记忆中的叶熹总是温文尔雅、博学多才的,也正因为这样,父亲才把他由一个绸缎庄分号的掌柜调到本家作管家,同时教导自己读书写字,行商做人……
二十年的时间说短不短,叶家敬他才华,待他着实不薄,只是没想到,他们付出的全部信任换来的只是一剂毒药和背叛。
像是看透了叶碧尘心中所想,萧霁缓缓道:“十九年前,叶子然在商海中崭露头角,父亲就已经看出了他非池中物,为了拉拢他,还将自己的堂妹嫁了过去,后来更是不顾其他人反对,派了府中的第一门客莫天谣混入叶家,为了获取一些消息qíng报,掌握叶家的动态……真没想到他还会有派上这种用场的一天!”
这最后一句话,他说得咬牙切齿,原本戏谑飘忽的目光瞬间变得狠辣起来:“你叶家bī死我爹娘,害死露华,我忍rǔ负重苟且偷生了整整三年,就是在等!等一个能报仇雪恨的机会!”
叶碧尘心中一凛,就见一直安静立于一边的莫天谣慢慢从怀中掏出一片温润的碧玉。
那玉石光滑圆润,色碧而几近透明,一头较尖一头较圆,没有丝毫人工斧凿的痕迹,只一条细细的红线穿过了尖的那头。此时由莫天谣捏住了线垂在空中,如一滴泪坠于夜色。
他自然认得这块玉,这是去年自己送给妹妹的十七岁生日礼物。
心脏几乎瞬间停跳。
“你把小雨怎样了?”叶碧尘冷冷地开口。
“没什么,只不过是请叶小姐到敝府做客,但是小姐似乎是误会了在下,所以不得不用了一点点qiáng硬的手段。其实在下只是希望借机和叶公子亲近一下,叶公子是明理人,自当明白在下此言是何意吧?”
“放了我妹妹,三年前那件事完全是我自己设计的,跟小雨没关系。”
萧霁的声音忽然变得尖锐无比:“那露华呢?她又做错过什么?还不一样被你害死!”
“况且,”收起了几近疯狂的怒气,他突然又笑得如chūn风般和煦,他眉眼本就长得好看,添上笑容更温和得让人平添亲近之意,“其实在下对你怀里那位也相当感兴趣,如果叶公子能带朋友赏脸来寒舍一聚,小姐的安全自会有人负责。”
“林疏影与我们之间的恩怨更无瓜葛,别扯上没关系的人。”
“你还真是健忘,在下刚刚说过了吧,想要让叶小姐平安无事,叶公子肯来寒舍是条件之一,这之二,就是你这位朋友……说白了,其实就是用他来换叶小姐,明白了吗?”萧霁伸出一根手指在自己眼前晃晃,“这可是个不错的jiāo易哦,用个没什么jiāoqíng的人来换回自己的亲妹妹,你不会做亏本买卖吧?”
“……要我答应你也可以,但要放了小雨,派人送她回江南。”
“那个自然,只要叶公子点个头,在下保证不会动叶小姐分毫。”
叶碧尘又沉吟了片刻,终于重重点点头。
“还愣着gān什么,叶公子身上带伤,再抱一个人走夜路万一跌倒了岂不是要怪在下招待不周?还不赶紧把人接过来?”
抱着林疏影的手紧了紧,但莫天谣手中的碧玉又在眼前闪过,叶碧尘看看怀中人苍白染血的脸,终于还是放手……
外面北风呼啸,室内温暖如chūn。
小屋内的摆设简单至极,chuáng、书架、圆桌、椅子,毫无特点,似是想彰显主人的平凡。
林疏影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张陌生的温文尔雅的笑脸——如果忽略了那双眼中的冷淡与戏谑的话。
“醒了?公子可真能睡,在下可是守了整整一夜呢。”
坐在chuáng沿的青年扶他起身,还体贴地在他背后垫上一团被子。
不着痕迹地往后靠了靠,想摆脱那只停留在腰际的手,与陌生人过近的距离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青年显然毫不在意,又往前凑了几寸:“昨夜仓促,还不曾互通姓名,在下姓萧,名霁,云销雨霁的霁,敢问公子如何称呼?”
林疏影皱眉,再挪向chuáng里侧,淡淡道:“我叫林疏影,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萧霁笑得更温和,这次是整个人贴上来,两人的鼻尖相距不过三寸有余,气息几可相闻。
“这里是我家啊,昨晚这么热闹,到后来大家也都累了,我家离得又近,所以就顺便请你们来这里做客咯。”
厌恶地撇开头,林疏影秀丽的脸挂上了一层寒冰:“叶碧尘人呢?”
“啧……你们两个关系果然不一般啊,身上的伤都是拜他所赐,可醒来之后还是先关心他的安危,连在下都嫉妒呢,叶碧尘那小子何德何能,能得美人如此青睐?”
萧霁反而越贴越近,放于他腰上的左手略略用力,闲置的右手撑住墙壁,双唇几乎碰到他的耳廓,湿热的气息若有若无地chuī在耳后,林疏影只觉得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他终于忍无可忍地推开另自己反胃的源头,一不小心牵动了左胸伤口,痛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萧霁不是开善堂的,全身的伤口当然完全没有处理过,他这一用力,四肢百骸都复活了似的,叫嚣地疼。特别是先前qiáng制压下痛楚的裂开的肋骨,银针的功效在此时充分显现出来。林疏影不敢再动,立刻放松了身体等待疼痛过去。
萧霁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凌厉,但立刻又摆出一幅受伤的表qíng:“在下只是想扶林公子起身,本是一片好心,林公子怎么能把好心当成驴肝肺……你不是还想去见叶碧尘的么?”
听着他的语气由委屈慢慢转向了冰冷,林疏影心下犹豫,叶碧尘还在对方手里,自己又还没搞清楚状况,现在倒真的是投鼠忌器,不敢惹恼这个看似温和实则喜怒无常的人。
把他的犹豫看在眼里,萧霁的唇角浮起一丝冷笑:“先前拼着自己重伤封住他xué道保他平安,现在又宁可勉qiáng自己也不愿意惹怒我,你还真的很担心他啊,可惜那家伙对你倒无半分qíng义,用你换了自己妹妹的平安。”
“嘴长在你身上,你愿意怎么说都没人能管,”林疏影冷冷道,“我人也在你手里,你想怎么处置我也没办法反抗。”
“呵呵,你倒想得开。”萧霁冷笑出声,不再用假面具掩饰自己的qíng绪,“想见叶碧尘就自己爬起来,我带你过去。”
子规声里雨如烟
天空yīn沉沉的,风很冷,chuī在身上像刀割。
林疏影下意识地紧了紧衣领。自己的衣服早七零八落了,刚才糙糙处理了一下伤口,用撕下的衣服包起来。现在是寒冬腊月,萧霁只扔了件单薄的长袍给他,刚出门就被北风打透。他原本已因失血而苍白的脸色更是冬得发青,纤细瘦弱的身体不自觉轻轻颤抖着。
身上的伤口大多很浅,只有胸口被刺的一剑和后腰划伤的一道长而深得口子出了很多血。
林疏影咬紧了下唇,尽力控制在寒冷和疼痛双重摧残下抖个不停的身子。这个身体天生畏寒,每到天气转yīn就会手脚冰凉。再加上之前被萧霁踢得裂开的肋骨,他每走一步都是痛彻心扉。
萧霁似乎并没注意到他的异样,步履轻快地穿过简单朴素的庭院,直奔对面一间矮小不起眼的房子。
小屋里没有生火,同外面一样yīn冷。
萧霁随手在墙上的某处一拂,正前方那结满了蜘蛛网的书架缓慢地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向左边挪出了一个很窄的dòng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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