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是倾斜的,似乎是车轮陷进了沟里,歪向叶碧尘所在的那一边……咦?叶碧尘?他人呢?
对面的座位空空的,但上面的毛皮还是温暖的……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林疏影迅速掀开窗帘,只见眼前原本gān枯的树林到处都有被锐利的东西划过的痕迹,断枝遍地,隐隐还有一股腥锈的气味。
这里有过一场打斗,而且还很激烈!但是很奇怪,为什么自己一点都没察觉到?林疏影知道自己的功夫不怎么样,顶多只有二流高手的水平,但他并不是死猪式睡眠法的忠实簇拥者,没道理外面打得这么热闹自己却睡得死沉直到撞上木板才清醒过来。
他起身,后颈突然传来一丝淡淡的酸涩感——原来如此,被人封了昏睡的xué道。自己除了睡得很沉,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xing的伤害,这意味着对他下手的人并不想伤他,很明显嫌疑最大的就是叶碧尘了……但理由呢?他应该已经很清楚了,不可以动用真气,要怎么跟人动手!
一股怒气突然凭空涌出来,叶碧尘那个笨蛋,知不知道救一个人要花多大力气啊,怎么就会乱来!林疏影gān脆地跳下马车,想要找出他们移动的方向并不困难,细看满地的枯糙上点点滴滴都是暗红的血迹,弯弯曲曲地指向与马车前进相反的方向。
一路上,血迹不断,越往前周围越是凌乱,腥味也越浓,同时开始有一些尸体出现在杂糙丛里。林疏影皱了皱眉头,看这场面,那乱来的家伙是不大可能不出手的……
再往前走几步,赫然是一张熟悉的面孔——叶家的侍卫,眼睛睁得老大,像是突然间看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颈部歪曲成不可思议的角度,灰色的布袍上有好几处暗红的血迹。
林疏影的心突地跳了一下。
他曾听师父提起过,叶家世代行商,不算富可敌国却也是殷实之家,但30多年前突然出了个叶子然,不知从哪学来一身几可称得上绝世的功夫,原本安于普通商务的叶家也开始涉猎与武林、朝堂有关的生意,光镖局就开了两家,银号也从江南一路开到京城。凭着叶子然高超的手段和一身难逢敌手的功夫,叶家的势力渐渐壮大,影响力一日胜过一日。
任何事qíng都有两面xing,所谓树大招风,叶子然固然能gān,夜路走多了难免撞上鬼,多多少少可能会得罪一些黑白道上的帮派,有人寻仇也没什么稀奇的。但让林疏影担心的是,叶碧尘的功夫很好,至少和两位师兄不相上下,派出来跟着少主的侍卫肯定也会是一流的好手,能让那个侍卫在临死前一刻露出那么不可置信的恐怖表qíng,对手也许真的有鬼神之功也说不定。
会有……危险吗?
把自己扔在马车上,就是不想让他涉险?
刚刚稍微消散的怒气又重新聚集,他林疏影就那么没用?就算他们二人非亲非故,相处了半个多月,难道连朋友都不能算?他又怎是那种在危急时扔下朋友的人!叶碧尘啊叶碧尘,你也太小看人了!
气鼓鼓地接着往前走,没几步就听到了细微的武器破空声。
在前面!jīng神一振,他屏住气息,放轻脚步,一点点向前挪。
枝枝丫丫的间隙,几道不显眼的影子掠来掠去,移动得异常迅速。林疏影提气,窜上一株粗壮的大树,他武功虽然不行,轻功却绝对是一流,加上天色已沉,四下里树枝纵横jiāo错掩去了身影,相斗的几人虽功力远高于他,居然都没有发觉。
藏好行踪,林疏影方才定下心神望向场中。
三个黑衣人一用鞭两用剑,把另一个人影围在中间。灰色的影子是叶碧尘没错,虽然被围攻,动作还是行云流水一丝不乱,面上既没有慌乱也没有得色,沉静得像在自家后院散步,只是身上那浅淡的袍子沾了不少暗红的痕迹,不知是他的还是别人的。
这笨蛋!本来这时候乱提真气已经是很危险的事了,更逞论以一敌多!
离他们相斗之处不远,一个黛色的身影安静地站着,看身形是个男子,但由于在暗处看不清面目,似乎是黑衣人的头领。离得远远的也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淡淡霸气,这人应该最难对付,不过看他自重身份,似乎不屑于围攻这种丢人的打法,林疏影也暂时放下心来,并不打算现身——看人家游刃有余的样子,自己这功夫出手除了添乱真的再帮不上什么了。
叶碧尘身法灵活,手上的长剑挥洒自如,刺东指西,潇洒大气,动作洒脱。那三个黑衣人则是招招狠毒,直奔要害,像有深仇大恨似的打法,完全不要命,三人看似各打各的,却又奇妙地互补,显然是久经配合,默契已极的。叶碧尘在这种攻势下还能保持不落下风,实属难得。
心念一动,怎没看到叶熹和叶雨?
林疏影努力回忆来时路上,确实没见到他们二人的尸身,而且原本叶家的四名侍卫也只有一人死在路上。
应该是保护他们两人先走了吧。叶熹是手无缚jī之力的书生,叶雨也是个女儿家,送走他们动起手来反而更自在。
正走神间,忽听到一声轻微的低吼,林疏影忙将注意力重新集中。一个持剑的被叶碧尘一剑划在右腿上,他一刺得手,回剑挡住右侧袭来的长鞭,另一人的长剑同时刺到,他不假思索地左手一抬,用小臂截住了那能把他左半身子截断的锋利兵器,骨骼与金属相触时甚至发出了“铮”的一声轻响。林疏影不禁打了个寒颤。被刺伤的黑衣人似乎伤到了动脉,右腿的血像喷泉似的涌出来。那人极是骠悍,虽然站立不稳向前倒去依然不忘拼尽全力刺向对手的心窝。阻住了那两人,这一剑已经实在是挡无可挡,避无可避。叶碧尘侧过身,身体尽量转向右边,那柄险些夺他xing命的利器就贴着他的背脊划过,刺啦的一声拉出了一道长得吓人的伤口。
叶碧尘剑上运劲,借着缠在上面的长鞭用力一挥,长剑脱手。用鞭的黑衣人显然没想到他会主动撤剑,反应不及被鞭上的大力带出,一头撞上了不远处的粗壮树gān,半天爬不起来。
处理了一边,另一边却实在避不过,仅存的黑衣人当然不会因为他失去了兵器就放缓攻势,想是恨他伤了两个同伴,更加凌厉的招式不断招呼过来。
叶碧尘终于显得有些láng狈,左闪右躲,身上的长袍刺啦声不断,转瞬间已被割了十几剑,也有不少地方透出鲜艳的红色。他左臂挡了一剑,半幅袖子全被血染红,低垂着。鲜红的颜色扎痛了林疏影的眼。他终是忍不住,从怀里掏出枚细如牛毛的银针,扣在手中。
叶碧尘面向着他藏身的地方,不住后退,最后一步靠在一株不算粗的枯树上,步子一阵踉跄。对手找到可乘之机,双手握剑往他颈中横扫过去……
梦为远别啼难唤
叶碧尘面向着林疏影藏身的地方,不住后退,最后一步靠在一株不算粗的枯树上,步子一阵踉跄。对手找到可乘之机,双手握剑往他颈中横扫过去……
林疏影终于忍不住出手。他们距离很近,细如牛毛的银针去势也并不急,并没有多大的破空声,而那个杀红眼的高手在酣斗之中失去了往日的警觉,更没注意这小小的银针,暮色中一丝细小的银芒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没入他的后颈。他在瞬间睁大了眼睛,无神的眼中充满了惊讶和不信。
横扫的剑停留在半空,离叶碧尘的脖子还有一寸不到,却停在了那里,接着伴随着一声闷响落入了gān燥的枯糙中。黑色的身体被重重一脚踢离了原地,在空中飞过一个弧度。
出手的瞬间,林疏影就后悔了。因为自己这一针,成功地吸引过了原本在一边观战的人的全部注意力。银芒刺入黑衣人的同时,那个黛色的身影已经如鬼魅般地向他这边飘过来。
咬咬牙,提气,往来时的方向逃跑。纤细的身体在枯槁的树枝间灵活地穿梭,毫不保留地急奔,靠着暮色和jiāo错的树枝作掩护。
只可惜,身后那若有若无的空气流动仍然不急不徐地尾随着。
林疏影明白,论功夫,自己还完全不够看,人家动动手指他就只有老实就擒的份;论轻功,他身法虽绝佳,但时间长了内力跟不上也同样拼不过。
现在他能做的就是尽量把这个身份不明的敌人带离,越远越好,让叶碧尘有办法逃脱。同时还不能跟他耗上太长时间,不然等自己力竭就真的没戏唱了。
奔了约莫盏茶时间,林疏影额头已经见汗,鬓发被粘在脸颊,粘腻发痒,他随手抹了一把,水滴悄无声息地落下,在高速运动中被往后甩去。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他开始埋怨自己身上的月白色长袍。这衣服在日里倒没什么,只是晚上看起来太过扎眼,想隐藏身形太困难了。
再跑一会,汗透重衣,胸口闷得像当年参加学校的冬季长跑比赛,连呼吸都沉重起来,在静谧的树林里声音大得出奇,简直就是在告诉敌人:我在这里,快来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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