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佛法来说,施主刚刚犯了嗔戒。”小和尚的声音似乎永远那么淡然,仿佛一切都影响不到他的心。
“呸,犯就犯了!我又不是和尚,我就是生气,不行吗?”钱小飞的语气很冲。
空无笑:“施主当然可以生气,但不应气小僧。所谓天理循环,有因才有果。金钱帮在江湖掀起无数风làng,乃是施主此刻被囚之根源。施主自己做的茧,缚住了施主自己,与小僧何gān?”
空无的一席话让钱小飞有些迷糊:“你说的……似乎有些道理,但为什么听起来就是不舒服呢?你的意思似乎是说这乃我自己做的孽,所以我现在应该遭这份罪?”
空无并没有给出答案,只是重复了他第一次给钱小飞送饭时说过的话:“人,遁于世又浮于世遁于空门又浮于空门,方乃大快活。”
钱小飞忽然产生种错觉,仿佛在他面前说话的是一个沧桑得不能再沧桑的老者,虽然听到的话他不能完全理解,却可以感受到里面那种看透人生的超脱。
“你多大了?”钱小飞忽然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十四……恩……快十五了。”这样说着的空无,又露出了符合年龄的稚嫩表qíng。
钱小飞开始迷惑了。眼前的小和尚究竟是善于掩饰,还是根本连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的异常之处?这个不给他松绑却又给他洗伤口、说着不参入别人的劫数却又耐心给自己喂饭的小和尚就像个复杂的集合体,时而沧桑悲凉,时而单纯稚嫩,截然相反的两种气息却又在他的身上产生了奇异的协调感。
钱小飞忽然想起了从前在一本书中见过的话。
——人啊,有时候是一种复杂到不可思议的生物。
第57章
审讯、吃饭、再审讯、再吃饭,接连N天钱小飞的生活中就没有出现除这之外的任何东西。而长时间的捆绑让他的浑身几乎失去了知觉,完全谈不上足够的睡眠更是雪上加霜。结果终于在法戒第N+1次审问的时候两眼一摸黑,昏厥了。
不知过了多久,钱小飞逐渐清醒。他觉得自己睡了进积善寺以来最好的一觉。
窗外已是一片漆黑,而自己是睡在一堆稻糙上,钱小飞不知道这稻糙是何时出现的,确切的说他没有昏厥之后的任何记忆。除了那个梦。
究竟是怎样的梦钱小飞已经记不大清了,只记得梦中有金寒,是的,他梦见了那个男人,那个说过爱他的男人,那个无论何时总会帮他收拾烂摊子的男人。然后,他醒了。
眼睛湿湿的,心里更始难受。当钱小飞发现的时候,他的眼泪已经止不住了,仿佛要把几天来的委屈统统释放一般。
是的,委屈,钱小飞从来都没有受过什么苦,以前没有来了明代更是没有。他不过就是个二十岁的孩子,面对法戒的各种折磨他已经有点承受不住了,而这次的昏厥彻底击垮了他的逞qiáng。他想金寒,无法克制的思念如洪水一般猛烈冲击着他的心脏,如果现在金寒肯出现在他面前,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说爱他,说自己想他,然后呆在他的身边再也不离开。
如果金寒知道自己被如此对待,他一定不会饶了那臭和尚,一定会给自己出头,一定会……
想着想着,眼泪更猛了。钱小飞发现自从来了这里,他变得爱哭了。
门口忽来的动静让钱小飞猛地一惊,他连忙擦掉眼泪装出什么事qíng都没有的样子。
来人是空无。
“你终于醒了。”空无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qíng绪。
“我昏了多久?”钱小飞问。
“不是昏而是睡,三天。”空无说着把手里的饭菜递到了钱小飞的面前:“现在的你一定饿极了,吃吧。”
钱小飞确实饿了,于是他连忙接过饭菜láng吞虎咽起来。
饭菜还是那个饭菜,要说香也是因为钱小飞三天没吃饭的缘故,但不知为何,除了香之外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畅快感。许久,钱小飞才发现,这是他自被掳以来第一次自己吃饭。
“你们怎么不绑着我了?该不会一个晕倒让那老和尚良心发现了吧。”钱小飞冷哼一句。
不想空无却道:“住持今后都不会再绑着你了。”
“怎么会?”钱小飞诧异道,“他不是怕我用武功吗?”虽然自己一再声明没有,但那和尚摆明一点都不信,如今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放开他?
“因为主持给你吃了化功散,自然就不再忌惮了。”空无倒是由问必答。
“化功散?”钱小飞恍然大悟,那老家伙做事还真是滴水不露,幸亏是他没有武功,这要是有,还不真让那家伙给废了!不过……
“那个药如果给不会武功的吃,有没有什么作用或者其他功效的?”钱小飞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万一这武功没划倒留下了其他什么后遗症,他岂不亏大了!
幸好空无摇头。眼神似乎有些不解。钱小飞也知道,他还是不相信自己不会武功。没办法,就像空无所说的谁让自己做了那么多大事呢。
“你慢慢吃,我去告诉住持你醒了。”空无说着就要出去。
钱小飞连忙拦住他:“你就不能让我再舒服一会儿,晚点告诉又不会怎样!”
空无皱着眉有些为难,歪着头的样子更是孩子气得很:“再不告诉住持他会发现的。”
“那就等他发现呗,正好我还不想这么快见到他的脸。”钱小飞不觉得这有何不妥。
空无叹口气,道:“我不是说这个。我的意思是说要是再不告诉住持,他就会发现你的昏倒有问题。到时候不知道他又要做什么了。而且我也会很麻烦。”
空无的话让钱小飞迷惑:“什么叫昏倒有问题?我这可是货真价实被折磨晕的哎,而且你怎么会有麻烦?”
“因为你并不是真正的昏倒,而是昏睡。确切的说是中了蒙汗药后的昏睡,而那药是我下的。”说这番话的时候空无的表qíng相当平静,让人看不出他在意图。
“为什么?”钱小飞现在很关心这个,“难不成你也想要……”
“等等!”空无飞快打断男人的话,道,“我不知道住持想从你那里得到什么,但不论什么你都不要告诉我,哪怕是它的名字。”
“可你……”钱小飞不懂了。
空无叹了口气蹲下来与钱小飞面对面,接着在后者愣神之际抬起了男人的手腕。
“喂、喂,你轻点!”巨大的疼痛让钱小飞叫唤起来。
空无微皱眉:“就是这个,如果再不把你放下来,恐怕你这手就要废了。而我讨厌这样。”
看着自己那血ròu模糊的手腕,钱小飞也不禁倒抽口凉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惨不忍睹了,他居然都没有察觉!长时间的捆绑已经让他的感觉麻木了。这要是再不松绑,恐怕真会像空无说的那样变成残废。
看着钱小飞,空无接着道:“很明显住持并不希望你死掉,或者说是真么快死掉,所以我就在你的饭里下了蒙汗药,然后告诉住持你由于长时间的捆绑而昏厥,这样一来住持自然不会不管。”
“可他给我吃了化功散。”虽然钱小飞并没有为此损失什么,但他还是想知道空无对这个结果的看法。因为失去武功对于一个习武者来说简直是生不如死,难道空无没有考虑到这个吗?
对于钱小飞的话,空无显得有些不以为然:“我想你可能误会了。我在你的饭里下药只是不希望看到你的手残废,因为我不喜欢。并不是为了你或者其他别的什么,所以对于你的武功丧失这件事我没什么感觉,即使之前想到了也不会对我的决定有什么影响。”
空无的话在钱小飞耳里听来就像在说“我把钱给乞丐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心理而不是出于对穷人的同qíng或者关怀什么的”,这让他有种自作多qíng的窘迫。
空无的心想必还没有细到可以dòng察钱小飞此刻微妙的心理,所以他很快起身:“我这就去告诉住持了,你也好好准备。”
准备?钱小飞不明白空无话中的含义。是让他打好jīng神准备对阵,还是让他想好瞎话准备骗人?可空无应该不知道《秘杀方》才对啊。
忘着消失在门口的身影,钱小飞愈加的迷惑了。在他看来,空无就像一个无数矛盾的综合体,时而这样,时而那样,而他本人却对此没有任何察觉,仿佛一切做起来都很自然,又或者说一切都是他最真实想法的体现。但一个人怎么可以又那么多矛盾的表现呢……
不一会,钱小飞的头就疼了起来。他发现自己实在不是个适合思考的人。
好不容易被松绑,钱小飞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出去透口气。空无曾在无意中说过,住持派了人在外面把守,现在看来,应该是院子的门外。也就是说,这间屋子和整个院子都是他可以自由活动的私人空间。想到这里,男人毫不犹豫地向院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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