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真可惜,本来还可以借清理之机再和他缠绵一番的,偏偏就有不识趣的人来打扰。龙小云暗叹一声,脸上露出无奈的表qíng。
他二人在屋中大演默剧,院外刘养正的耐心也是格外的好,居然就安安静静等着,也没有出声催促。
终于等到那两扇房门豁然大开,龙小云神清气慡地转了出来。“我道是谁,原来是刘公子——”说到此处,突然话音顿止。
院中站着的少年书生果然就是刘养正。只是他身边却还站了一个人,虽也是儒生打扮,却毫无儒生谦和清冲之气,反而双眉飞扬大有睥睨天下之态,此刻负手而立微微笑着,同龙小云颔首示意。
他颔下虽贴了三绺长须,但这等简单掩人耳目的易容术怎么瞒得过龙小云这个老江湖。他一直以为此人不敢在此地出现,如今看来倒是小瞧了他的胆量。不觉深吸了口气,面上缓缓露出一丝奇特的微笑。
“果然是贵客临门……”大约是觉得院中说话不便,略一沉吟,身子已微微一侧,让出路来。“请进屋说话。”
屋中晓书听到他忽然对来人客气起来,心中大是好奇,探头过来一望,那人看到他,眼中似有奇异亮光一闪,微微笑道:“景……公子,你好么?”瞧他的样子本来是想如以前那样叫‘景兄弟’的,不知恁地,忽然换了称呼,言词间颇有敬意。
晓书不觉也倒吸了一口长气。
朱宸濠,竟是朱宸濠,这人好大的胆子。皇帝就在应州城中,身边随侍也多是宫中旧人,他居然敢跑到这里来,难道真的不怕被人认出来么?
私离封地或许不是什么要命的大事,但朝廷早知他素有反意,若是趁这大好机会将他刺杀在这边关之地非但可以免去将来兵祸,还可顺势推在鞑靼身上。这位王爷天潢贵胄,竟肯甘冒奇险找上门来,这份执着心可非常人可比啊。
与龙小云jiāo换了一个眼神,晓书心中暗暗打鼓。宁王该不是知道他两个坏了他好事特意来兴师问罪的罢?虽然他言辞客气看上去不象,但谁知又会不会计算在心头?
几人进得屋来,龙小云与晓书虽然服饰端整,屋中欢爱气氛也已渐渐散去,但却仍是依稀可辨,chuáng上被褥凌乱不堪,一见便知是大战过三百回合的样子。朱宸濠脚步顿了一顿,仿佛想笑又不好意思笑的样子,眼睛在两人身上微微一瞟,终于还是忍不住失笑道:“果然是人不风流枉少年啊。”
龙小云一向脸厚心黑,对这等取笑之词难道还会扭扭答答羞红了脸不成?一笑置之,脸上毫无愧色。只是知道晓书面薄,听了朱宸濠这句话不知会窘成什么样子,微微斜眼望去,果见他低头咬着下唇,仿佛都快要哭出来了。
龙小云咳嗽一声,抬手道:“两位请坐。”
四人分宾主坐下,别人犹可,唯有晓书后庭疼痛,一挨上凳子身子不由得向上一弹。他悄悄抬眼四顾看可有人注意到他的láng狈景向,只见那两人尚在寒喧,左首刘养正却看见了,对着他抿嘴一笑,笑得晓书面红耳赤深深低头,两眼直盯着脚下,直恨不得用眼光在地上钻出一个dòng来好让他一头钻下去。
只听那两人正在讨论今日宁王的新形象。朱宸濠仿佛对自己的造型很是满意,两根手指拈了拈长须,道:“我这个样子龙公子竟认得出来么?果然目光如炬,有什么事想瞒过你的眼睛确也不容易呢。”
龙小云淡淡一笑,心道:“这么破的易容术也好意思拿出来现。”口中却笑道:“不是小云眼睛毒,而是王爷龙姿凤表,再怎么掩饰也掩不了那份真龙之气啊。”
他知道宁王爱听好话(话说回来,世上又有几人不爱听这种好话呢?),尤爱听别人夸他有天子之相——当初就是有术士这样说过才引起了他争霸天下之野心。他故意挑这种话说,果然说得朱宸濠心中欢喜无比,呵呵笑道:“哦,是么?”脸上大有得色。
对面刘养正微微一笑,心道:“这龙公子倒挺会说话哄王爷开心。”晓书却偷偷横他一眼,眼中颇不以为然似在说他口是心非。龙小云悄悄对他眨了个眼。
朱宸濠笑完脸上忽又现出忧色,叹息一声,正待开口说话,忽听院外传来语声,有人自门外而过。朱宸濠眼尾扫了扫门外,刘养正即站起来,笑道:“王爷和龙公子都是当世人杰,见面必有许多知己话要说罢。小人不敢打扰,还是先出去的好。”朱宸濠微微点头。
晓书知道他明说‘不敢打扰’,其实是觉得这客栈人多口杂,谈话恐不安全。暗暗心道:“这才象话。你们讨论的可都是谋逆造反的大事,要抄家灭族的,再怎么着也该留个人在外面放风才是。”他坐着正自难受,心中忽然一动,笑道:“不如我陪你吧。”说着便扶桌站了起来。
刘养正与朱宸濠均露出意外之色,刘养正眼中亮光一闪,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龙小云微一蹙眉,叫了一声:“晓书。”
晓书冲他微一摆手表示不妨。目送二人出去,隐隐听道刘养正笑道:“景公子天人之姿,小人一直好生仰慕,今日蒙公子青眼——”渐渐走入院中。
龙小云暗自不安,寻思道:“这刘养正讨好晓书做什么?他钢口利牙的不会同晓书说些什么罢?那人xing子至单纯不过,可别被他几句话给下了套。”脑中一边转着念头,一边对朱宸濠绽开一个微笑,问道:“王爷千里迢迢而来现身在这边关苦寒之地,是为了小云么?”他放心不下晓书,只想早点把话说清楚打发他二人离开。便懒得再与宁王兜圈子,索xing开门见山直接道出他来意。
朱宸濠深深看着他,微微点头,似有赞叹之意。只听他叹息道:“圣驾在此,这应州城对本王来说不谛为龙潭虎xué,今日冒险为君而来,足见本王一片诚意了吧?”
龙小云微微一笑,心道:“你想学刘皇叔三顾茅庐来打动我么?”口中推辞道:“士为知己者死。小云德能双无却蒙王爷抬爱,本当鞍前马后为王爷问鼎天下之大业略效绵薄之力,只是——”
朱宸濠听他前面的话还道他回心转意,神qíng颇喜,但听到后来,心却不禁沉了一沉。他抬眼望去,只见龙小云面上忽然露出温柔神色,走至窗前,推窗凝望望向院中晓书,他和刘养正正在说话,远远见他望来,知道他是不放心——哼,你当我是容易上当的白痴么?飞了他老大一个白眼,赌气侧过身去。
糟,原本气就未消,看来这次要哄他需得花一番大工夫,这几天是近不了身了罢。
摸了摸鼻子,神qíng颇有点讪讪地。自窗前回过身来,见朱宸濠正等他下文,笑笑接口道:“只是小云早已和人许下了塞上牛羊之约,此生已未作他想,王爷美意,唯有辜负了。”
朱宸濠垂眼不语,良久缓缓叹道:“此事难道再无转寰余地了么?”
龙小云深施一礼,“万里江山雄壮,也难怪天下英雄为之折腰……王爷雄才大略,志向高远,又有刘兄一gān智囊扶助,他日坐上龙廷绝非难事,又何需认定小云呢?”
朱宸濠听了此话,又是长长叹息一声。“我虽倾慕公子之才,奈何公子另有远志……也罢,qiáng人所难非我所愿。”
说完他也站了起来,深深还了一礼。“只求公子一件事。”
他贵为皇亲,掌一方生杀大权,居然用到这个‘求’字,龙小云微微一怔,立刻道:“不敢。王爷所虑之事小云多少可以猜到,今日便可应承王爷:此后自当不偏不倚,绝不牵涉其中任何一方。”
朱宸濠缓缓道:“公子所言,也代表景兄弟的立场?”
“这个自然。”
朱宸濠叹道:“我却不知该不该相信公子呢?”
龙小云蹙眉道:“此话怎讲?”他原本不是君子,自然也不重诺,若是对己不利,先前说出口的话通通可以不算。难得他这次真心诚意作出保证,朱宸濠居然还如此犹豫,实在是太不给面子了。
只见朱宸濠微微笑道:“明人跟前不说暗话,公子已经坏过本王一次好事了。”
这……倒是实话。龙小云略一沉吟,侧头望去,只见院中刘养正不知对晓书说着什么,居然说得晓书连连点头,似在思索。龙小云心中一惊,忙忙扬声叫道:“晓书!”招手示意他过来。
龙小云回头,正色道:“王爷,我本不重诺,但这次却一定遵守。至于信与不信,就都在王爷一念之间了。”
第26章
朱宸濠见风使舵,立刻击掌笑道:“好!既有公子这句话,本王便放心了。那小儿若无两位相助,龙位自然不保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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