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很久以前,那个泛huáng的画面上,听见同样意义的一句话,女子轻颦浅笑,眼中却是泪光盈盈,她说,“骗就骗吧,就想飞蛾一样明知道会受伤,还是会扑到火上,飞蛾就那么傻!”
闭了闭眼,我握住有些失温的手,“可以的,一定的,等你好起来了,他一定会陪你去看的,他答应你的,对不对,答应的事qíng一定是会去做的。”
“对呀,”那人微微笑起来,“他答应的,离qíng,我现在好想看到苍山洱海,刚刚他们一直打,都不让我看。”
我拖着他靠近了崖边,连绵起伏的山岭静静地伫立在那片朦朦的薄雾里,层峦叠嶂,群峰如簇,白练似的烟云绕在山间,如同舞伶双臂间舞动的轻纱,轻盈缓慢地流动着,变幻出瞬息万种图景。太阳的光芒被薄雾阻隔了,似乎也平添了几分温柔,轻巧的游走在这些烟雾之间。
“很美呀。”蓝色眼眸渐渐睁大。“离qíng,你说要是葬身在这片美景之后该有多好?”
正在心惊,他忽然扯住我的衣袖,附耳说道,“离qíng,循着机会就尽力脱逃,不要管我。”接着用尽力气对着人群说,“楼主可否将身后的霓音琴奉还,毕竟那是原属沈某之物。”
迟君彦的眼神冷凝,随即微微一笑,“这霓音琴曾数度危害武林,我今日带来就是要将之毁灭,在你临死前给你看一眼也行。”
旁边有人劝诫,迟君彦只是直直看过来,目光幽深难测,“久闻霓音琴要内力深厚者弹奏才能杀人无形,他们一个快要油尽灯枯,一个毫无武功,有什么好怕?”
将霓音琴放在膝上,师父一手抚摸着琴弦,一手握着我的手,长睫半敛,“好久没听离qíng弹奏了,今天离qíng为师伯奏一曲可否?”
“然。”看着师伯嘴角渐渐渗出的鲜血和逐渐涣散的眼眸,我低低地说,就像是很久以前,在那个宁静和谐远离尘嚣的石屋中一般。
“锁离愁,连绵无际,来时陌上初薰。秀帷人念远,暗垂珠露,泣送征轮。长行长在眼,更重重,远山孤云。但望极楼高,尽日目断王孙。
销魂,池塘别后,曾行处,绿妒青裾。恁时携素手,乱花飞絮里,缓步香茵。朱颜空自改,向年年,芳意长新。遍绿野,嬉游醉眼,莫负青chūn。“
一曲终了,我将双手按于琴弦之上,扭头微笑着说,“师父,我终究还是找到了上阙词,你看,这世上不是还有圆满的吗?世事无绝对,或许”我抬眼看向那些人,“huáng泉碧落有他们相陪,我们也不算寂寞。”
慢慢站起来,转过身,掠过眼眸深沉,一副气定神闲模样的迟君彦,直视那一张张带着不屑的脸,是谁在叫嚣着,不能让那妖人的徒弟继续危害人间。有人持着武器冲上来了,我只是微微一笑,单手托起琴身。发带不知什么时候散开了,骤起的西风里,我的发在身后飞舞不休,我在他们眸中看见状如厉鬼的自己,我听见一个低沉的声音说,“在今日之后,这断鸿崖将不再是断鸿崖,它的名字将会是,断魂崖。”
右手渐渐抬起,摸索着琴侧的机关,只要我的指尖轻轻按下去,这里,将会变成修罗地狱……
“住手……”
右手被弹开,耳边忽然听见一声怪异的呼喊,直觉抬起头去,看见……
一只老虎?一只飞天的老虎!一只会说人话的飞天的老虎?!
眼前忽然爆出一片耀眼的白光,一切都模糊掉了,意识在那片白光中渐渐消散,闪现在脑海中的最后一个念头是,那只老虎,怎么看起来如此眼熟?
第 32 章【修】?
第 32 章【修】
水气氤氲,薄薄的白雾弥漫在房中每一分空间,肌肤在如烟似幻的水汽里若隐若现,泛着莹莹的光亮,鼻间嗅入的是不知名的幽香,温暖的感觉渗透每一个毛孔,喉间舒服的咕噜一声,身子贴着池壁慢慢下滑,直到整个人浸在弥散着花香的浴池中。白玉为阶,引清流入池,淡紫的发在水中慢慢铺展开来,似暗夜里盛放的神秘鸢尾,丝丝缕缕都是致命的诱惑。
“公子。”纱门外传来少年怯怯的声音。
“进来。”将头探出水面外,不经意的甩动,长发上细碎的水珠四散零落,激起一片熏染的光亮。
自顾自地打理这一头长及脚踝的三千烦恼丝,迟了些才发现脚步停歇,身侧半晌无语,目光扫过去,少年直直看着我的发,呵,别说是他,连我也用了足足三天才适应现在的自己。
嘴角勾起弧度,我的眼中含一抹笑意,“欢喜,你是想让我着凉吗?”
满意看他颊边泛起红晕,如火如荼燃至耳边,半是慌乱地将手中的衣衫放至池边的藤萝编制的躺椅上,双手垂落在身侧,眼睛一径盯着脚尖看。
目光瞄向一边的浴巾,眼中笑意更深,今日作弄的也够了,再下去有“人”要不满了。
冲他微微一笑,“你先出去吧,飞景的药也是时候喝了。”
欢喜如遭大赦,转过身飞快地走出去,轻飘飘的衣袂飞扬起来,像是花间翻飞的蝶。
将长长的发拨弄到身后,侧身拿了搭在一旁的布巾,目光触及水面倒映出的容颜,微微皱起眉头,手臂不经意的一划,乱了波光潋滟的平静,余一池涟漪激dàng。
银色锦袍,触手细软丝滑,同色丝线绣出式样繁复的木槿花纹,重重叠叠,一路绵延,衣袖处祥云缭绕,如入仙境。
飞景说那是我前世的装扮,姿容卓然,灵气bī人,渊祭,他这么叫我,他说,我的主人,我已经等了你上千年,为了重逢。
有道是:古佛拈花方一笑,痴人说梦已三生。
前世吗?我低低笑起来,多么遥远的回忆,慕韶华,叶离qíng,叶安然,你方唱罢我方登场,原以为重生便是一世的开端,便可放下过去将命运重新握在手中,如今方知一切不过是一时机缘巧合,昔日九莲山上,拼着魂魄离散将同伴的元神送入轮回中,原是不抱任何重生希望的,没料到,不同时空的三魄竟能有机缘汇集,而三魄汇集,封印解开之时,就是渊祭重生之日。
闭上眼,脑海里浮现千年前那段平和安详的时光,那时候的落尘,敛融,涧芙,还有,那时候的岑寂,绣着白木槿的花瓣的衣摆擦过万树琼花,凝碧华叶,只为追逐他一个背影,却不得不在目光相触的瞬间转身离开,因着他身边涧芙温婉的笑靥。他们都说,渊祭是万年难融的坚冰,周身风霜围绕,寒气袭人,即使chūn日的暖阳也难渗入分毫,只是他们都不知道,那冰峰下掩藏的熊熊火种,那份注定独自寂寞的无妄痴恋。
披上里衣时,低头的动作让视线停滞了一下,雪白的胸口,有一枚殷红的血螭印记,细细的纹路,小螭的头尾温柔地盘起,似在沉睡。这就是薛青冥要找的东西吧,自我降世起就镌刻在心口的标记,犹记八岁那年,雪色梨花树旁初见外人,一时惊慌的我由树上摔下,是薛青冥为我接骨疗伤,那个十来岁的少年低声哄劝着疼痛着的我,手中却是抖个不停,那一幕至今还在脑海中清晰可见,只是如今,我们之间却是隔着忘川奈何,天上人间再难相见。
时光荏苒,十岁的时候,师父封住了我逐渐展现的异能,连带的也封住了这枚印记,他说,等到祭司大典,若是我仍然决定承袭守护这焱国的命运,他便帮我解除封印,可是人世间的风云变化总是难以预料,六年后,已经成长为玉立少年的孩子,在暮云轩的宿星阁上,对着相伴十六载chūn秋的男子漾开一抹甜蜜的笑,我想要离开了,师父,我的心里有了比焱国更重要的东西。
长长的衣摆在丛生的低树高糙间滑过,发出轻微的声音,空气中的温度渐渐冷凝下来,丝丝缕缕寒意自衣袖间钻入,为肌肤覆上了一层寒意,莹莹月华光辉下,四周弥散的白色烟雾如梦似幻,走近了些,隐约可见粼粼的波光,幻月池,天地间灵气的汇聚之地,池畔奇花异糙丛生,其中不乏外界千金难求的珍奇药材,天长日久的沉淀,让池水也渗入淡淡药xing,可做解毒灵药,这里也是,我当年修行的所在。
池中央的齐水平的平台上,躺着一个雪白的身影,青丝似瀑,眉目如画,风姿卓然,双目微合着,似在沉睡。
“师伯,”涉水而行,我低低地唤,“我知道你听得见我的声音,不用担心,你很快就可以好起来的。”
眼睛望向深邃的天空,断鸿崖上一幕,离qíng一点一滴铭记于心,终有一日,要他们一一偿还。
推开素心居的雕花木门,浓浓的药糙味道扑鼻而来,铺着jīng致苏绣锦缎的榻上,一直黑白条纹jiāo错的大虎懒懒卧着,身上缠绕了数条白色纱布,双目微合,看似浑身乏力,了无jīng神,只有我看见那双黝黑里蕴含的狡黠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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