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留在仰光打理产业的是个典型的中国人,名叫周丰年,并且很有书里走出来的老夫子的长相,放佛一下子就能拿起来书来摇头晃脑地读。只不过一双小眼睛着实jīng明,简直像是闪着jīng光,是个十足的势利眼。
大凡做管家的一般能gānjīng明,但是都不会多大气,并且能算计得很,周丰年也是这种人,很会看人下菜。
在苏将军一家还没来之前,他就打听好了,来读书的两个少爷那是不一样的——苏大少据说是苏将军在外头的沧海遗珠,亲生母亲无名无份的,说起来只能算是私生子;而苏二少就不一样了,他的母亲是苏将军的结发妻子并且极为疼爱,苏二少那是嫡出,指不定就是他将来的主子。
苏湛上一世,是在十二岁的那年来过仰光,也是住在这栋房子里头,对这里的一切并不陌生,比起孟果的家的确是贵气jīng致多了。苏将军和随从的以及仰光这边的人员上楼进了书房,不知商谈何事去了;将军夫人则带着所有下人将带过来的行李安置好。
于是苏泛和苏湛只能呆在客厅里自己先呆着。苏泛规规矩矩地坐在真皮沙发上,这家里的一切都显得豪华又贵气,让他都不好到处乱跑,只好坐在沙发上谨慎又细致地观察着。而苏湛则舒舒服服地在大沙发上打了个滚,在靠垫上蹭了蹭,安逸地躺下,在苏泛看来活像只晒太阳的小懒猫,漂亮,就是看上去脾气不大好。
但是就像是小猫儿爪子再尖利还是有人想要抱着摸上一摸一样,苏湛看起来脾气不大好,但是苏二少的身份摆在那儿,还是有人想要来巴结。
周丰年见两个小少爷一声不吭地呆在客厅里,心思一动,上前和他们问了好,只是在面对苏湛时,周丰年下意识的语气更加恭敬了些。
“二少想要喝点汽水么?或者是果汁,我备了很多呢。要不要来一瓶?”周丰年想着小孩子无非都是喜欢喝这些东西。
哪想到苏二少看起来漂亮jīng致,但是脾气很是难以捉摸,只懒洋洋地看了自己,一转身又滚到了另外一边,“不喝。”
“都是特意从进口商店买的——”周丰年还想说什么,却被苏湛一个不悦的眼神给打断了。苏泛坐在对面,微笑着说道,“弟弟只喜欢喝白开水。”
“大少说的是。”周丰年轻描淡写地说了句,又不死心地接着问苏湛,“那二少肚子饿了没?我这就让人去面包店里买些刚出炉的蛋糕面包回来,都是热乎乎的。”
苏湛长长的睫毛一挑,神气十足地瞥了周丰年一眼,只觉得他的心思真是够小人的。“我也不饿。再说了,周叔——”苏湛拉长了声音说道,“你一心伺候我这个二少,怎么也不问问对面的大少渴不渴,饿不饿呢?”
周丰年可没想到这个鬼灵jīng怪的小少爷会说出这么一番话,一下子戳破了自己的小心思,顿时觉得有些尴尬,并且苏湛说话的语气让人很难揣度,他这话,到底是维护大少爷呢还是嘲讽大少爷。
苏泛则笑着看了自己弟弟一眼,他早已熟知苏湛的xing格,当然知道苏湛这是在替自己抱不平呢,只不过小孩儿那别扭样儿是怎么都改不了。见周丰年尴尬地立在一边,倒是温和地开口说道,“弟弟,周叔虽然只是管家,但也算是我们长辈,哪能这么跟人说话呢?再说了,周叔估计是看在你比我小,本应该多受照顾的份儿上才一直问你来着呢。厚此薄彼这种事qíng——”小苏泛停了停,“我们俩是兄弟,周叔断断是做不来的。”
苏湛又滚了滚,面朝着自己的哥哥,心想,瞧这话说的的,滴水不漏,大爷我当初怎么就觉得苏泛是个闷不吭声的闷葫芦,任人戳圆捏扁呢!
苏泛皱了皱眉,看着苏湛在沙发上滚来滚去很是担心,“弟弟,你小心点,可别摔下来了,别滚了。”想到方才苏湛开口直言维护自己的样子,苏泛都觉得,自己会很喜欢他,一直都要很喜欢他。
“阿泛,你怎么比妈还啰嗦?”苏湛觉得,有个老妈管着自己已经很让人头疼了,苏泛自从确定要和自己一起出门读书,便觉得更要好好照顾自己这个弟弟,更是处处学着大人样。
“不啰嗦你就要摔个大马趴了……”
“要你管!”
周丰年听着这俩兄弟听起来争锋相对,其实很是友爱的斗嘴,这下是冷汗涔涔了,原想下个立马威拿捏下软柿子顺便讨好苏家二少爷的周丰年没讨到好,反而还扎了一手刺。
“是周叔疏忽了,大少二少,我这就让人准备些甜点茶水去。”周丰年尴尬地笑着说道。
苏泛的黑眸子润泽有光,轻轻地瞥了周丰年一眼,淡淡地回道,“去吧。”
周丰年捏着袖子心想,这架势,哪里是街上捡来的私生子呢!苏家的大少爷果然是非同凡响。
苏湛并不知道的是,这样的苏泛是从前的他自己也完全想象不出来的,可现在不一样了,他有关系渐渐好起来的父亲,一直到对自己很好的大妈,还有一个开始亲近自己维护自己的宝贝弟弟,苏家大少的腰杆子从来没像像现在这样直过,因为他有的不仅仅是身份,还有家人给他的底气。
第29章
苏湛和苏泛到了仰光之后第二天一大早去参观了缅甸最为著名的仰光大金寺,这是一座举世闻名的窣堵坡的佛塔,表面铺了一层真金,由此而得名大金寺。早上朝霞初现时,晨光一片片地撒在塔身上,相得益彰闪闪发亮,彷如佛光现世,这就是世界著名的大金寺晨光。
于是,为了欣赏这大金寺晨光,苏湛和苏泛俩小孩儿被迫在日出前就起了chuáng,只不过迷迷糊糊的两个人是被苏将军亲自抱着到了大金寺,路上颠簸都没将俩小孩儿给弄醒。
缅甸是宗教意识很浓的国家,街头巷尾,随时随地都可以看到身披袈纱、手持黑伞的僧侣,苏家一行人走进金光寺和大大小小的僧侣擦肩而过。所有人的在寺庙外脱了鞋这才能拜访。总算是赶上了晨光撒向大金寺的时刻,苏家夫妇这才不得不将两个睡得香甜的儿子摇醒。
苏泛醒来时,这才发现自己被父亲给抱着,而另外一个臂膀上抱着的正是自己的弟弟。所有人都在仰望初生的太阳开始一点点从东面跃升而起,金红色的朝霞光芒慢慢爬上庄严神圣的大金寺塔,塔身的huáng金被朝光一照,更加端庄神圣。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自然与人文相结合的景象给吸引了。
而苏泛的眼神在瞄了举世闻名的大金寺晨光之后,却是被自己的弟弟吸引住。苏湛光洁白皙的小脸被柔和的金光照耀着,长长的睫毛像是被镀了一层金粉,乌黑浓密的睫毛下,明亮湛黑的眸子像是被水润泽过的黑玉。因为也是刚刚醒来,眼神还带着朦胧,却也是虔诚地安静地望着大金寺。
整个人像是书上说的小金童。看得苏泛恨不得把这个小金童缩小了揣在自己的兜里。他觉得此刻世界上最美的晨光也比不上弟弟眼里的光芒。那样柔和,那样平静,是他从未见过的苏湛。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苏泛都记得那一天的苏湛,都很想再和他再来看一次大金寺晨光。
而和苏泛难以言说的心理活动相比,苏湛的想法可就简单多了,他转头看了眼大金寺金光闪闪的样子——嗯,好看。再看一会儿——太刺眼了,本少爷我困死了。然后又趴回自己老爹的肩膀上睡过去了。
所以,很多年以后,兄弟俩回忆起当时的大金寺一行,苏湛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印象。他只记得鲜花,人群。缅甸尚佛,但是并不像中国一样烧香,在这里信佛教的善男信女们朝拜佛像时不是烧香,而是奉献鲜花。所以,等苏湛终于睡饱了醒过来时,苏正刚和他的妻子已经一个抱着苏湛,一个牵着苏泛来到了塔边。
周丰年请来的缅甸当地人正在给苏将军说着缅甸这边的习俗——
“将军,缅甸人相信人出生的日子会决定其星座,这样的星座有八个,分别代表一星期的七天及星期三的上、下午,而星座则有八种的动物,有鹏鸟、虎、狮……将军可以给您的大公子和二公子的星座鲜花祈福。”
苏正刚是个不信佛不信鬼神的人,但到了人家的地盘上,钟意映觉得入乡随俗是很有道理的一句话,便让苏湛下来,和苏泛一起给自己的星座佛相献花。
若是从前,苏湛定然也是不信的,可作为一个死过一次又重新活过来的人,苏湛觉得自己真的很有必要重新审视这世上的鬼神佛,他也就随着苏泛一起借花献佛了。他见苏泛还双手合十,闭着眼睛,虔诚地跪在佛前许了个愿,于是好奇地问苏泛道,“阿泛,你许的是什么愿望啊?”
苏泛只瞅着弟弟笑,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苏泛只觉得自己现在还没有心愿,现在先来提前告知下佛祖,等有了愿望他再来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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