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泛总觉得一切太美好,可好得又很脆弱。心神不安的小孩儿某天晚上还抓着自己的弟弟问了一通。这让苏湛心下诧异不已,却还是挑着小眉头回了自己的哥哥,“阿泛,你真是神经敏感了!咱们不是要回家了么,能有什么事qíng?”
苏湛心里想的是,自己这个哥哥跟穆天璋一样,果然都是不让人省心的小人jīng啊!他不想告诉苏泛,能开心几天就开心几天,反正都是要走的,为什么还要再让苏泛不开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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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是定好的启程的日子,苏湛和苏泛早早地吃完饭洗漱完就回房间,打算将自己的东西给收拾了一下,无非都是些这几日在仰光城里买的东西,尤其是属于他们的私人物品,大凡一些行李,钟意映早就让人整理好了。苏湛带在身边的只有那天苏泛给自己编的小花篮,不过早就成了gān花,还有那一大盒拼图。
苏湛看着一旁的苏泛正念念有词地打理他的那些宝贝书,又念叨着要把那个玩具车送给严从嘉,就像是个碎碎念的小老头,心下觉得好笑。
他们明天一同启程,只是自己会登上去台湾的飞机,而苏泛要跟着父母回孟果去。这是他们兄弟在他能回缅甸之前,呆在一起的最后一晚。
然而,苏湛没有想到的是最后得知自己去台湾的消息,苏泛的反应会那么激烈。
早上苏家四口一起用了早饭,明明是该回去的喜悦,却没有任何人脸上带着笑容。苏泛敏感地察觉到气氛不对,就连一向乐呵呵老爹也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而大妈则一直拉着苏湛的手不放。下人们提着他们的行李出门的时候,只见苏家宅子前面是等了两拨的车子。见他们一出来,苏泛只见来过几次家里的男人满面笑容地迎上来,自家老爹兴趣缺缺地和人握了下手。
来人打量了自己和苏湛,然后笑着道,“果真是虎父无犬子。老苏啊,我说你这两儿子养得好,瞧着小模样,一表人才,日后长大了必能再成为党国的栋梁。也不知,哪位是苏湛呢?”
“我是,柳叔叔好。”苏泛只见被大妈牵着的弟弟站了出来,仰着小脸朝来人冷淡地答道。
那人却是极热qíng,对着弟弟是又夸又摸。只不过,除了他的表qíng丰富多彩,其他人倒像是看戏的局外人,面上无甚表qíng。
钟意映上前了几步,对着柳元麟道,“柳中将,麻烦你了,照顾好苏湛。孩子还小,我们做父母的,都是不放心的。”
苏泛现下更是一头雾水,怎么听着要让这个男的来照顾阿湛呢?
“嫂子不用叮嘱,我也会的。当年在察哈尔受过钟将军一助,我柳元麟铭记在心。”
苏正刚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不想说些什么,只一把抱起苏湛,使劲儿楼了小儿子一把。苏湛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他老爹给搂错位了。
见苏泛只是疑惑不解地看着他和老爹,然后就只听见老爹对自己说道,“和哥哥告别下,说起来,自从阿泛回家之后,你们俩兄弟刚开始虽然关系一直不太好,但是从来没有分开过呢。”
苏泛清润的一双眼儿登时盛满了不可思议,“告别?什么告别!”
苏湛让他老爹放自己下来,而后下定决心般地对苏泛说道,“哥哥,我要去台湾了。你替我陪着阿爸和阿妈。放心,我会回来的。”
他原本最讨厌这个哥哥,而如今,方尝到兄弟qíng深是何种滋味,苏湛心下也是一片不舍。他的心里已经不再怨恨苏泛,若不是苏泛杀了自己,他也不会再活一次。活得如此像个人,一个真正的人该有的亲qíng、友qíng他都体会到了。
只要他们兄弟俩能这样下去,那么父母上一世悲剧的结尾也会改写,他还要长大,带阿妈会中国去,回苏州去,等到过年的时候,他可以背着到时候老去的母亲上寒山寺听钟声。苏泛也不会再是夺权弑弟的恶人,再圆满不过如此。
然而苏泛的眼角已经泛了红,他紧紧抓着弟弟的小肩膀,眼里像是星辰破碎般耀眼,“阿湛,你骗我,你要跟我一起回去的。你为什么一个人去台湾?”
而后苏湛只见小哥哥转而拉着阿妈的衣角,哀求道,“大妈,如果弟弟不能回家,我也不回去。我要和他一起去台湾!”
钟意映只觉得心如刀绞,苏泛他还什么都不知道,只好蹲下身子,搂着苏泛的小身体,qiáng忍着泪水,凑到苏泛的耳边道,“阿泛是个乖孩子。湛儿去了台湾,我们就能回孟果了。阿湛要是不去的话,就是你去了。”
苏泛扭了扭身子,看了苏湛一眼,他总算明白为什么一家人会在仰光逗留这么多日了。苏泛是个聪明机敏的孩子,看着今日两拨人的态度,想着方才大妈说的话便明白了几分——这是让弟弟去台湾当人质呢。苏泛定了定心神道,“阿爸,大妈,你们别让弟弟去,我去。”
苏湛就知道苏泛会是这样,所以才让父母不要提前告诉他,然而所有手续和机票都已经办好了,临时换人已经收到不行了。上一世是兄弟自相残杀,这一次是他们俩兄弟qíng深,说不感动是假的,然而他不能再让苏泛做牺牲了,只摇了摇头道,“哥哥,是我自己要求去的。”
只这一句话,苏泛便明白,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
原本满心期待着一家人踏上回家的旅途的苏泛,心qíng从悬崖跌到谷底。他毕竟还是小孩子,还是忍不住地开始掉眼泪。苏湛看得非常不是滋味,却还是伸手帮他擦着,撇撇小嘴很是不在意地说道,“哥哥,你哭啥呢!我又不是去了就不回来,有机会我还是要回缅甸的啊!”
苏湛只当苏泛现在是个伤心难过的小鬼头,然而无论是上一世qiáng势无比的苏泛还是现在年仅十岁温和gān净的苏泛,他都没见过苏泛的眼泪。小屁孩子偏偏只掉眼泪,不出声,噼里啪啦地掉得苏湛也开始心里难受。怎么搞得他去台湾才是罪大恶极的那个呢,某人忍着开始发热发红的眼睛喋喋不休的安慰着,却让一旁的父母更加不是滋味。
等柳元麟牵起他的手时,苏湛回头看着还是站在一旁手足无措掉眼泪的苏泛,只觉得他从没这么难过过,就连死之前也没这么难过。苏湛想了想还是叫了一声“哥哥”,只是想告别的话没说完,苏泛却是板着小脸看也不看他一眼,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径自走到他和父母将要坐的那辆车里。
苏湛心想,小家伙这是生气了,但也不好耽搁,最后和父母抱了抱,这才由柳元麟牵着上了另外一辆车子。他坐在车里朝父母挥手,看着并肩而立的父母,泪水终于是忍不住刷地流下来。他上一世算是够没心没肺了,自打懂事起,就没哭过。这一次,是他两世为人有记忆里的第一次哭泣。
而苏泛,就这么一直趴着车窗,看着那辆带走弟弟的车子越来越远,绝尘而去。虽然难过与愤怒jiāo织着在他心里翻滚,苏泛还是默默地不断安慰自己,弟弟很快就能回来了。
只不过,这一别却是十年,如果当初他知道的话,最起码会给苏湛一个离别的拥抱。
第35章 番外 求不得
苏湛被关在苏宅的地下室里头,他在缅北的山林里逃窜了一个多月,从一个体面漂亮的苏家二少爷活成了个野人,然而最终还是被苏泛的,或者确切的说曾经追随在自己身边的手下给逮住了。苏将军留给自己的人,全都在苏泛的各种手段下叛变成了苏泛的人。
苏湛被镣铐锁着手和脚,一言不发地坐在角落里,除了一双掩映在长睫毛下的眼睛依旧漂亮得惊人,丝毫看不出曾经的一丝体面。赵锦程是他的小副官,他爹是追随在苏将军身边的副官之一,等他长大了也跟着苏将军的二少爷。然而,苏大少拿着他全家老小的xing命威胁他,他不得不替大少办事。
赵锦程打了一盆水手上搭着白毛巾进来,瞄了眼放在苏湛身边的食物和水是动都未动,因着心里存着对二少的愧疚,颇有点苦口婆心地蹲到苏湛面前劝慰道,“二少,都一天一夜了,您就吃点东西吧,再怎么说大少和您都是亲兄弟,不会拿您怎样的。”
苏湛沉着脸,面上毫无波澜,只一双眼明亮如水,望着在自己身边当了三年jian细的赵锦程,嗤之以鼻,冷笑道,“我和他之间的事,哪轮得到你个叛徒说,赵锦程,你有个狗屁资格!”苏二少的眼神着实锐利,苏二少的话也着实犀利,没有一样不直接戳中赵锦程的心窝子。然而他又不得不打起jīng神劝这个二少好好吃饭,好好收拾收拾,因为这是大少吩咐下来的。
只不过最终的结果是,赵锦程被泼了一盆温水,周遭的人被淋了一身稀粥饭菜,全体都是láng狈不堪的模样。
及至穿着雪白衬衫的苏泛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qíng景。苏泛气定神闲地在三两人的拥护下站在门口,常年挂在手上的一串小叶檀佛珠被他随意地拨弄着,在光线下泛着暗红色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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