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从未见过苏泛如此模样,想说些什么话到了嘴边却是说无可说,同时也意识到自己这次算是错上加错,如果自己没有故意疏忽漏走了那个技术人员,大少就按时回来了,不必二少独自一人参加穆家的寿宴。
苏泛坐在车里,只觉得自己的心中有一头猛shòu随着车子在漫无边际的茫茫黑夜里奔驰着,他按捺着心中又惊又怒的翻滚,将车窗开到最大,任随灌进来的夜风让自己冷却下来。
车开到半路在出事地点停了下来,照明灯已经打了起来,将四周照得亮如白昼。苏家开出去的那几辆车子他是一眼认了出来,正横七竖八地卡在密林中间的路上。周围正守着两拨人,一拨是苏家的,一拨是穆家的。
路边整整齐齐地码了两排尸体,一排是随着苏湛出去的护卫,一排是夜袭的那伙人。苏泛一具尸首一具尸首的看过去,二十六个人,死得gāngān净净,包括自己留下来照顾阿湛的那个小副官。
苏泛站起身子,只见穆天璋正坐在大石头上给自己点烟,神色是平静中带着肃穆。
“都死透了,问都没得问。那边几个是从树林里拉出来的,应该是枪战的时候打死的。”穆天璋低头狠狠吸了口烟,长长地吐出烟雾这才说道。他复又抬头望着苏泛面无表qíng的脸接着道,“不过,我把这一带都搜遍了,没有找到阿湛。”
“没找到是好事。”苏泛淡淡地说道,“能找到的只有是尸体了。”
苏泛跨过拦在自己面前的石头,同时走向自家那台经过改装的防弹车,上面已经是坑坑洼洼都是被子弹打出来的痕迹,车内倒是gāngān净净没有血迹,苏泛松了口气,想来弟弟应该是没有中弹。只见车座旁边却是遗漏了一只鞋子,苏泛一眼就已经认出来——那是阿湛穿的。他只觉得心头一揪,弯腰将那只鞋子捡了出来。
“这群人的样子,都是泰北那边的,看着应该像是雇佣兵,亡命之徒。”穆天璋起身走到苏泛身边说道。
苏泛手里捏着一只鞋子,回头用毫无温度的眼神在穆天璋面上望了会儿,阿湛是从穆家回来才出事的,没有这么巧合的事qíng,然而他实在找不出穆天璋会对阿湛不利的理由,于私,他知道弟弟和穆天璋是从小感qíng就算好,穆天璋还很喜欢他家小弟,当然也许这种喜欢是不值一钱;于公,穆天璋是没有如此胆量敢同苏家公然作对,也许野心会有,然而实力不足。
穆天璋微微笑着歪着头吊儿郎当地说道,“我还没蠢到那种地步呢,苏湛走的时候,我不放心,有派人跟着。他们火拼的时候,对方人数众多,我派人出去只是为了确保苏湛是平平安安到家,所以那三人见了那阵势是连忙回头找救兵了。只不过我到的时候,这里已经一个活人都没有了。”
“是我疏忽了。”苏泛“砰”地一声将车门关上忽然冒出一句话。
“放心吧,阿湛应该没有xing命之虞,真是打算要他的命的话,那躺在地上的人里就会有他了。不杀人,只捉活得,无非是有利可图。”穆天璋将视线落在苏泛手里的那只鞋上。
这个道理苏泛当然懂,苏泛只觉得穆天璋果然是天生不会说话,安慰人的话在他嘴里一转,倒是让人真是够嘴欠。
苏泛冷笑了下,“不管是寻仇还是图利,我都奉陪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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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湛只记得当时自己是被枪指着头,倒是没有直接一枪打死,却是被人用枪托砸了后脑勺直接晕过去的。然后他是疼醒的,脑袋疼自不用说,还手疼——他是被人绑了手悬空吊了起来,同时眼睛蒙着黑布,陷入一片黑暗混沌中,不知道天到底亮了没有。
苏湛安安静静地想了一会儿,知道自己目前是死不了,故而决定不làng费心神老实呆着。用脚趾头想想就知道,他一个人人眼里娇生惯养的苏家二世祖,唯一做的事qíng是在外面读书,把他绑了过来,无非是用来威胁苏家。至于到底处于何种目的那就因人而异了。
苏湛静静地被吊着,心中却是想着十年前的那场绑架,觉得历史果然是惊人的相似,想起当初他和苏泛在学校里还没读了三天书,苏泛救下自己却被人绑了去。也不知道小孩儿当时怎么熬过来的,一个十岁大的小娃娃……某人倒是不惊不怕,居然还有心思回忆小时候就很勇敢的苏泛,同时心想要是能安然无恙地回去,定要老老实实地呆在苏泛身边并且少同他作对,被人这么绑着的滋味着实是不好受。
没一会儿房间里响起纷繁的脚步声,显然是有人进来了。当中一人走到了苏湛旁边,笑着说道,“苏二少,不好意思把您请到这种地方来了。”
苏湛心下一惊,却是怎么也想不到是他,故而很诧异地一撇嘴道,“穆威?”他不知道穆威是脑袋坏了还是丧心病狂了,居然做出这种蠢事,“你就是这么请我来的?”他更是觉得世事难料,比如上一世可以和苏泛争锋相对到两败俱伤,这一世他们是qíng深似海的兄弟,是可以抱在一起接吻的恋人;上一世,穆威是到最后唯一一个肯拉他一把的朋友,这一世他第一次被绑架,居然也是他。
“这不能怪我,要怪就怪你那哥哥。他抢了我的东西不说,居然还站在穆天璋那小子那边。所以呢,你倒霉就倒霉在有这么一个哥哥上。”穆威愤而说道。他和苏泛jiāo涉过,然而狡猾的苏家大少爷却是将事qíng推了个一gān二净,反咬一口说他是蓄意挑衅。而不追回来这批货,只会让老头子越来越瞧不起自己,生生被穆天璋追了上来。
“穆天璋有你这么个哥哥也挺倒霉的。”苏湛随口说道。
“你——”穆威你了半天,你不出个所以然来。然而注意力一转,却是被眼前苏湛赤着的右脚给吸引住,也不知道右边的鞋子是什么时候掉了的。穆威当然知道苏湛是好看,可是没想到苏湛却是从头好看到了脚趾头——赤luǒ着的一只脚白皙如玉,骨节分明,修长秀气,甚至上面的血管都能依稀分辨出来,五只脚趾头圆圆润润得并排着,倒是衬得粉嫩可爱。穆威喜欢美人,更喜欢美人的美脚,顿时是被苏湛这么一只脚给夺了心神。
苏湛只觉得自己的脚被一只手抓住了,而那只手宛如一条粘腻恶心的蛇在自己的脚面抚过,停在脚踝处被攥在了手里。
“苏二少这脚长得不错——”穆威的语气是暧昧不已的暗示。
妈的,穆威这个变态习惯还是没改掉,苏湛怒起却是直接换了另外一只脚踢了上去,不偏不倚倒是正中穆威的鼻子,登时穆威就差点被踢翻,身后的手下是连忙扶住了。
穆威捂着鼻子怒骂道,“惹怒我没有你好果子吃,我不杀你,但是可以让你缺胳膊少腿,苏二少,我劝你乖乖的。等我拿到了想要的东西,也许能考虑放过你。”
“穆威,你最好知道,我要是缺胳膊少腿,苏泛能让你死无全尸。”苏湛淡淡地说道。
“哈!你们知不知道咱们这苏二少可是价值连城,我可只跟苏泛要了五千万——dollar。”穆威自从听了他的参谋长建议之后,谋划了很久,决定将损失从苏湛身上补回来,然而方才的一踢却让他心里的邪念蠢蠢yù动,“所以我不仅要美元,还要人。来人,把苏二少给我放了,扒了他的衣服!”
苏湛知道穆威是个荤素不忌的,并且很有穆百的遗传——心狠手辣,残忍冲动,没有他gān不出来的事qíng,正打算出言周旋却是响起了另外一个苍老的声音——
“大少爷——我们把自己的那份钱要回来就够了,绑了苏二少本来就要得罪苏家,如果罪上加罪——这缅北的平衡虽然维持很久了,苏家也许就要不顾一切地打过来的,他们有枪有人,望大少爷三思啊。”说话的正是跟在穆威身边的老参谋长吴展鸿,他曾经也是国民党残军的一员,只是后来投奔了穆百,跟了老子又跟着儿子。
穆威对这个足智多谋的毕参谋长很是尊敬,也是愿意听他的劝告,只好愤愤地说道,“妈的,等我把穆天璋和苏家都灭了,这个仇非报不可!哼!给我看好了!”随即甩门而去。
吴展鸿是个瘦削然而jīng神矍铄的老头子,脸上的皱纹如同脑子里的心思一样多而复杂,他一言不发地望着穆威远去的背影,随即缓缓抬头看了眼吊着的苏湛,清了清嗓音闷声道,“看好了,该吃吃,该喝喝,伺候好苏二少。”
……
“从嘉,你跟了我多久了?”苏泛坐在书房的大木椅上,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木椅的扶手上,一只手却是玩着手里的那串佛珠,不动声色地问道。
严从嘉跟着苏泛从二少被劫的地方回来,就这么一直站在书桌旁,苏泛在书房里静坐了多久,他就站了多久,站得腿麻,“大少,从嘉跟了您十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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