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贼人敌不过家父,便设法让冷家丢脸,伏伺许久,直到刑侍卫十岁那年初离家门,用迷药虏了刑侍卫卖给‘行冢’,从此销声匿迹。”
“你好像很清楚他怎么下手?”
苍岚淡淡道,刑夜脸上看不出什么,冷昼一停,道,
“属下与刑侍卫同行……”
“然后你就看着他被人抓走了?”
冷昼闻言,嗫嚅着道,
“当年属下年仅十五,技不如人……”
“是技不如人,还是你心中不喜这个幼弟,选择袖手旁观?”
车帘外没有了声音,苍岚回头,刑夜正用奇特的表qíng看过来,显然早知冷昼当年为何见死不救。他有些失悔当着刑夜的面责问出来,笑了笑,故作轻松道,
“难怪你出手那般凌厉,真是练的杀人的剑。”
听见苍岚的话,冷昼又想起刚才担心的事来,硬着头皮道,
“四年后父亲抓到贼人,才知刑侍卫并未遭毒手,不过‘行冢’驯养死士,不惜用药物控制,刑侍卫为此吃尽苦头,万不能再沾此药物。”
苍岚已推测出冷昼口中的药物,就是类似于迷幻药这类的毒品,他以前没少见过因为毒品生不如死的人。
心头一沉,将刑夜拉到身前,扶住对方的脸颊,仔细看着他的瞳孔,问道,
“可有哪里感觉不对?”
刑夜被兄长背弃,十岁便身陷囹圄。‘行冢’弱ròuqiáng食,驯养死士更是残酷,身手稍差的,即使没有在竞争中被同伴埋葬,也会很快被选来作为细作□,作为玩物送到达官贵人身边。他如履薄冰,为了不遭此厄运,只能将自己变成杀人的剑。
几年后脱离‘行冢’,回到家中,已错过奠定内力根基的年龄,内功修为很难再进一步,加上曾做杀手的过往,父亲对他很是失望,可说是心存芥蒂。偏偏刑夜也在死士的争斗中磨得xing子坚忍,父子互不亲近,关系越是疏离。
加上他执意追查‘行冢’,不惜投身公门,想借朝廷的将之绳之以法,而‘行冢’背景复杂,并非单纯江湖势力,冷家不愿招惹,令他自担后果。
后来他还是牵连冷家,被父亲一怒之下断绝了关系,至此,更和家族形同陌路。
刑夜并不怨恨冷家,甚至没有什么挂念,他习惯人xing凉薄,孜然一身来到苍岚身边。
直到王府中的变故,他手中流làng已久的剑才找到归属……
这便是他的立誓追随的人,苍岚的温柔和qiáng大同样令他折服,连生父都避讳的过去,对方没有一丝的忌惮,无条件地站到他的一边……
只是他心中波澜万千,却半分也说不出。
苍岚见刑夜只是发呆,眉头皱得更深,正想让冷昼叫来大夫,刑夜已回神道,
“主上,药物燃起不久,属下无事……”
苍岚又确定了下对方的体温,确定并无异样,才想起刑夜应是此事很是介怀,不愿提起。
但……
他却不能不问……若他能早知道熠岩的过去,让对方安心,是不是可以……
苍岚心头一紧,想安慰刑夜,却找不出半句合适的话。
对着旁人,他只消三言两语便能掌控人心,现在竟觉词穷,半晌,只低声道,
“……都过去了。”
他却不知道只是这么一句,无论什么事,刑夜都可以放下。
苍岚命令刑夜在车中睡下,一夜无事。
次日,唤来与陈海联系的人,吩咐他去调查‘行冢’,那人领命后,并没退下,
“禀皇上,陈大当家的今日传来密信,”
他顿了顿,又道,
“南晖桑吉和北凌王或有往来。”
早预着赫连昱牙不会毫无反应,为免沈昊哲有失,苍岚已安排雷貄暗中照应,又命陈海将qíng报第一时间送来。
但这样的异动若是赫连昱牙在背后,那这次可是打算大动gān戈,不是雷貄和方弘耕能阻止得了的……
苍岚思虑良久,终于还是不放心,
“我要回去一趟。”
沈昊哲收到雷貄的信。
信中暗示南晖桑吉的动静与赫连昱牙有关,可能会突然发难,叫他小心提防。
沈昊哲疑虑重重,但他断定赫连昱牙会对任何一个人下手,也不会这样对付苍岚。
虽然有传言称皇帝病重,右相借机把持朝政,不过苍岚托病不上朝也不是一次两次。
然而更坏的事接踵而来,南晖大军竟真的冲破边城西康,从极难行军的荒僻之地进入晅国,绕过霄城,竟不顾后路被截断,长驱直入。
与此同时,北凌王骤然反目,从北面出兵,直取京都坤城,其进军之快,简直就像晅国内部有人策应。
晅国顿时背腹受敌,就算有足够的把握击退两国夹击,若京城沦陷也是为时已晚……
沈昊哲明知南晖发动这样两败俱伤的进攻必有yīn谋,却说什么也不能让苍岚有个万一。
局面已是刻不容缓,他向各州调集军队合围,令霍角领大军追击晖军之后,为求速归,只率了五千骑兵便回京勤王。
日夜兼程,至少半月的行军缩至短短七日,赶在南晖之前抵达坤都。
此时北凌军已围城数日,以寡敌众只能出其不意,沈昊哲没停下休整军队,五千骑兵jīng锐背后突袭,虽是疲惫之师,却骁勇迅捷。
万没料到沈昊哲不理晖军直接救援坤都,北凌军连日全力攻城,士卒体力衰竭,措手不及之下,一战即溃。
只带了冷昼和刑夜折返,其余侍卫都留给了青岭,苍岚正从小路赶回晅国。
两日一夜马不停蹄,到了晅国境内,苍岚已是累极,在河边升了篝火,倒头便睡。
刑夜风餐露宿惯了,冷昼功力深厚,两人倒不觉疲惫,一人打猎一人便看着柴火煮食。
苍岚中途起来胡乱吃了两口又自睡去,高山严寒,夜里竟下起雪。
雨点夹着雪花簌簌落下,饶是他睡去多时也醒了过来。
没见到冷昼人影,刑夜抱着长剑却似乎已困倦入寐,苍岚一凛,隐隐觉出惊醒自己不是雨滴,而是其他的什么——刑夜是绝不会在守夜的时候瞌睡——他背着火堆,很快发现一个黑影无声无息地投在地上,有人潜到了左近!
苍岚几乎立刻断定那是商家的走狗,只是不知寥落雪使了什么手段,竟能让这人丢下青岭,来追杀自己。
他微微阖上眼没动,只等来人更加接近……就在对方作势躬身的刹那,刑夜突然出手!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声bào喝,冷昼不知从何处飞掠而至!
那黑影被刑夜一剑划过腰际,反应也是矫捷无比,不顾伤势顿足旋身,一个空翻没入黑暗中。冷昼随即紧跟其后,衔尾追杀而去。
“可是‘行冢’的人?”
苍岚向刑夜印证道。
对方一击中敌,并未追击,提剑护在身旁,闻言答了声‘是’,举目望着两人消失的方向,眼中隐有忧色。
只听不远处两声叱喝声传来,许久再无动静。
又过了一阵,风雪渐大,茫茫雪幕下,地上的篝火几yù熄灭。
苍岚皱了皱眉,‘行冢’确有些门道,这个人能在刑夜突袭下脱身,可见功力非同一般。冷昼久久不回,该不会着了道吧?
看了眼刑夜,见他注视着黑漆一片的山谷,显然也是心中记挂。
苍岚微一迟疑,示意刑夜一起循着冷昼声音的方向,沿着河chuáng行了不足一刻,变故突起!
巨响声起,山头有什么东西应声崩落,势若奔雷!
偷袭之人竟然还有帮手,调虎离山之后在此设下机关!
“有陷阱!”
苍岚一拉刑夜,想往后退开去,刑夜却是一纵身扑了过来,他心叫糟糕,两人已猛地撞到一起!
耳边风声响过,苍岚重重摔在地上的同时,眼前一暗,一个人影支在上方——
刑夜用身体挡住粗大的树gān,完全动弹不得,抿紧了唇苦苦支撑着,血液从额头流过脸颊,滑下颈项滴到苍岚脸上,一滴滴温热,很快凝结变得冰冷渗人,
“主上……属下过失……”
说话声微弱而艰涩,前所未有的恐惧让心脏急剧地跳动着。苍岚深吸口气,努力平静自己的qíng绪,顾不上刑夜眼底的愧疚,伸手环过刑夜的后背,用力将压在刑夜背上的重物往上推,再一点点起身,用肩顶开。
留意着不让滑开的碎石砸下,移开滚木之时,地上的人已经没了知觉。
“刑夜……”
苍岚唤来声,刑夜毫无反应,他几乎不敢去探对方的脉搏,俯身将人扶了起来,感到对方呼出的气息,总算想起自己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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