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蔡忠都觉得,他这辈子比上辈子好的多,他蔡三宝也算成就了。加上本身就不是一个上进的人,混成现在这样也是不错的,他很满足。自然不能跟古年比,他是大公司的老板,他拿的工资只是他的零头,他不该去比较这些,自寻烦恼。
夜半,蔡忠从梦中惊醒,连带着睡熟的古年也朦胧的醒来。
“怎么了?”古年哑着声音问道,声音中带着浓浓的睡意。
蔡忠抹了把冷汗,“没事,我渴了去喝点水。你继续睡。”给古年盖好被子,轻拍下。已经完全清醒的蔡忠不想打扰古年的好眠,就随便找了个借口,下chuáng喝水。
古年也没在意,继续安睡,可是许久过去了,怀里的人还没有回来,他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对劲儿。
最后还是在阳台上发现了蔡忠。他趴在围栏上,披着衣服,手上夹着烟,带着疲态,随着烟圈被慢慢吐出,他整个人都像笼罩在雾气中一样。
“怎么你也起了?”蔡忠听到脚步声回头。
古年走到他身边,挨着他,没用打火机,直接抽出一根烟,叼着凑近蔡忠的烟头,这样点燃,抽了一口。“怎么了这是,不回去睡觉在这里抽烟?”
蔡忠目光直直的望着漆黑夜色中的万家灯火。“我从来不知道,半夜的时候,这个城市是这个光景。那么多灯亮着,连半颗星星都看不着……记得小时候,就觉得,所有的地方应该都跟我们蔡家村一样,房顶是尖尖的,下雨了,雨水会顺着瓦片流下来,墙壁是必须砖头的,还有得有院子,能种菜,能养jī。做饭是用地锅的,吃得都是自家种的粮食。”
“你看到那儿了吗?”蔡忠指了个方向,“最高的那栋楼,少说也有三十多层。我们村里,出过村子的,谁见过那么高的楼都是荣耀的事儿,非得chuī嘘一番不可。一群人都围着问,这城里是什么样,都觉得,连城里的人都该跟村子里的不一样。”蔡忠撇撇嘴。“我跟你说过,我是重生的吧。”
古年点头。
蔡忠按灭了烟,“我还没跟你说过,我怎么回来的。你想知道吗?”
古年也把烟给灭了,“你说,我听。”他下意识的觉得,蔡忠终于肯把他心底的最后一个,也是埋藏的最深的一个秘密告诉他了。他有些激动,也有些不安。
“你就当我说的是上辈子的事儿吧,毕竟这事儿一般人还挺难接受。上辈子,我蔡忠就是一个普通人,在蔡家村里长大,就跟刚才我说的一样,一个土老帽。活到三十大几了,没钱没媳妇,爷去的早,留了些奶陪嫁的嫁妆金饰给我。爸妈想尽办法想从我手里把爷留的那些东西给换走,可是我没应。最后,爹妈去了。我用爷留下的东西置换了些钱,在家门口弄了个小超市过活。以为生活再苦也苦不到哪儿去了。谁知道,我哥从部队下来之后,弄得半瘫。蔡民qiáng上辈子娶的又是个泼妇,嘴碎不说,每个月伸手还跟我要钱。我就天天跟她吵。我就开一家小超市,一天能净收个一两百就都算顶好的时候了。她倒好,月月跟我要生活费和我哥的治疗费。”
“我哥没能耐,从部队里下来,没什么权也没什么关系,出任务弄得残废,部队里丫的屁东西没给,只报销了一部分医药费。那医院看我们没钱,直接说,出院。”
蔡忠嘲弄的看了古年一眼,“你是不是觉着,这跟你是两个世界的生活?”
古年看着蔡忠的表qíng皱眉,今夜的蔡忠有些不一样,更为准确的说是跟他平时看习惯的蔡忠有些不一样。今夜的他,带有一股子特别的沧桑感。那样的生活,他确实没有经历过,从小就在古家长大,他几乎没吃过什么苦,除了在追求蔡忠的过程中栽了好几个跟头之外,他还算平平顺顺的。他抬手摸了摸蔡忠的脸,冰冰凉凉的。
蔡忠扭头躲开他的触碰,继续说,“一家人的苦,全给我一个人背上了。我没说什么,家里爸妈没了,老姐姐也走了。嫂子只负责做饭吃饭,照顾我哥。对了,家里还有一个小菜苗,我侄女,很聪明听话,跟她妈一点都不一样,每天中午的时候会提着小篮子给我送饭。也就是那一天,晚上散步的时候,我给一个小青年推到了河里。我就这么,过来了。什么心理准备都没有,我以为我就这么jiāo待了,还没来的及想,我这一去,蔡民qiáng怎么弄,小菜苗以后还怎么上学。我的小超市东西怎么办?什么以后,都在那一天没了。”
古年等着他继续。
蔡忠吸了一口气,“你知道这个故事里,你在哪儿吗?”
“我,也在?”古年迟疑的问道。
“对,你也在。”蔡忠坚定的看着他。
古年脑海中似乎被什么给抽了一下,“我是那个把你推到河里的小青年?”
蔡忠点头。
古年有些拧不过来弯,他从来没有想到过,那个从前,蔡忠的上辈子会有自己出现。还有另一种qiáng烈的念头,他觉得,这就跟命中注定似的,以前的那个古年把他带过来,来解救小时候的自己。让他们早早相识相爱。那是一种类似宿命似的感觉。
“知道为什么你长大那会儿我见你会揍你吗?知道为什么我那么迟迟不肯接受你吗?我就想,老天爷是不是在玩我呢,上辈子我栽到了你手里,这辈子,你还得缠上我。逃不掉似的。”
古张开手臂年敞开怀抱,静静的等待着。总是追逐他也有些累了,只希望叔叔能够主动投入他的怀抱。
蔡忠看着他,叹了口气,终于躲到了他的怀里,温暖的气息包裹着他,一点都不冷。
“古年,现在的我,跟上辈子的我有一点一样,你知道是什么吗?”蔡忠的声音浮动在他的耳边。
“你说。”
“上辈子的我,跟现在的我都已经累了,我这是两辈子加起来的岁数,比你大了好几倍,你就是再嫌弃,我也就只能这样了,我会跟所有中年人一样发福,我会长白头发,对,就跟蔡民qiáng一样,从根上开始长。”蔡忠微微挣开古年的怀抱,激动的比划着。
“别拿蔡民qiáng跟你比。”古年皱眉,蔡民qiáng跟叔叔不具可比xing。
“好,不跟他比,我会变老,会有皱纹,这皮会松,而且指不定那天,我没什么动力陪你chuáng上运动了,你是不是就该考虑换一个了?”
古年沉思,琢磨了起来,“这都是你担心的?”
“对。”蔡忠斩钉截铁的说,他豁出去了,既然说,那都说了,反正他老脸是不要了,该害怕的,该挑明的,他希望古年给他个准话,这样,在未来的某一天出现那种qíng况的时候他能有个心理准备。
“你是不是要我也跟你一样,头发弄白了,脸皮弄松了,你才会放心,我不会离开你?”古年质问。
“也,也不是这个说法,我只是觉得……”
“如果可以,我也希望我跟你一般的年龄,咱们能一起白头,一起长皱纹。可是,没办法,我那么紧赶的追上你,创办了公司,跟你一起分担房贷,分享生活。蔡忠,我无法跨越我们年龄上的差距,但是我尽量在缩短我们心理上的差距,这些你都没有感觉到吗?”古年暗哑地说着。“我明白,你那个时候不接受我的原因是因为我还年轻,你怕毁了我的前途。但是,你看现在,我能给你,能给我们提供一个舒适的生活,我能在工作中生活中帮助你,这样的我,还不够成为你的伴侣,支撑你的爱人吗?”
蔡忠看着古年微红的眼角,他是不是伤了小狗的心了,那个一开始便追在自己身后的孩子,为了自己不断的成长,bī迫自己成长,变成了一个跟他的年龄根本不符的坚qiáng稳重的社会人。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可是他也不能不害怕,对于永远,任谁都不能完全的肯定。他们就这同一个问题纠结了无数次,可是每次都没有更好的答案。
“叔叔。”古年把头搭在他肩膀上,“我很累。”
忽然转移了话题,蔡忠有些反应不多来,不过还是下意识的安慰着古年。
“只要抱着你,这种累就不算什么,爱qíng并不是唯一一个可以维系两个人的纽带,但是亲qíng也许可以,如果亲qíng还不行,我们就去找另一个方法。我不愿离开。”
蔡忠也不知道自己今夜是怎么了?也许是梦里的那种孤独冰冷的感觉,也许是内心隐藏的一种不安,各种思想一起侵袭了他的脑袋。他必须跟古年说说,他必须去念叨念叨,是因为古年他才会回来,所以他有责任,必须保证他的一辈子。
他开始软弱了,蔡忠清晰的感觉到了,他开始软弱了,不再有小时候的那种斗志。自从爷去世之后,他找不到了奋进了理由,激进地向前迈进的脚步突然之间放缓了。他不再有那种把生活过得更jīng彩的激qíng。如果真的能让古年找到那种维系彼此的方法,他愿意去尝试,他也离不开古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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