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小园仿佛是一只破壳的雏鸟,他啄破蛋壳的那天,只看到了季三昧,便从此认准了季三昧。
他学会说话的速度很快,不出两个月,就能颠三倒四奶声奶气地表达自己的想法了:“三昧爹爹,喜欢。”
季三昧笑:“有多喜欢?”
向小园比划了半天,把自己细瘦的手臂张到最大:“有这么多。”
季三昧学着向小园的样子,轻轻松松地把手臂张开:“那我喜欢小园就有这么多。”
向小园脸红了。
他趴在季三昧的胸口上蹭了蹭,又张口去咬季三昧刚刚发育好的胸口。
他已经长牙,下口又没个分寸,痛得季三昧倒吸一口冷气,一低头,红豆果然被咬开了一道小口子,像是因为熟透而炸裂开来的,还有一丝丝的红豆浆溢出来。
季三昧也不生气,抓住向小园的肩膀,把小东西举了起来:“熊孩子。这个地方不准碰。”
向小园咂咂嘴:“唔?”
季三昧笑着:“这里我要给别人留着,只有那个人才准碰。”
向小园鼓了鼓腮帮子,低下头不说话了。
季三昧问:“生气啦?”
向小园赌气地哭了:“三昧爹爹不是喜欢小园吗?为什么还要去喜欢别人?”
季三昧乐了:“……喜欢啊,不过我一辈子能喜欢很多人。……我喜欢小园,喜欢我弟弟六尘,还喜欢我家隔壁的邻居小弟,还有我自己。……尤其是最后一个,我最喜欢。”
向小园却一点都没有被季三昧光鲜外表下的厚颜无耻震惊到,还一脸钦慕地赞同道:“我也喜欢三昧爹爹。”
季三昧用手指把向小园柔软的头发梳了一梳,对他的品位进行了褒赏:“好在我最后只能爱一个人,不然要是一个个喜欢过去,我怕是要累死。”
季三昧满心想的都是那个比自己矮了一头还多、怎么也长不高的沈兄,想着想着,就忧愁起将来沈兄和自己房事时,岂不是像狮子狗上藏獒。
季三昧越想越愁,便叹了一口气。
向小园问:“爱和喜欢有什么区别吗?”
季三昧:“喜欢……就是喜欢;爱么,是我喜欢一个人到愿意为他去死。”
认真思考了一番的向小园得出了结论:“那我就很爱三昧爹爹了。”
季三昧问:“你知道什么是死吗?”
向小园懵懂地摇了摇头,引得季三昧一阵大笑。
然而事实证明话不能乱说,在一年之后,刚满三岁的向小园差点死了。
季三昧在挑灯温书时听到外头有异动,像是细微的风箱抽动声,他心觉有异,起身拉开了门,向小园孱弱的身体就顺着开门的方向倒入了书庐里,捂着喉咙,窒息地蜷成虾米状,发出一连串撕心裂肺的呕吐喉音。
季三昧扑倒在面白唇青的向小园身上,粗bào地撬开了向小园冰凉嫩软的唇畔,嘴对嘴把卡住他喉腔的污物吸了出来。
向小园高烧七日,死里逃生,醒来后的第一句话就是:“……刚才那个感觉是‘死’吗?好像也没什么。”
这话的作死程度,季三昧给他满分。
要不是看向小园身子虚透了,季三昧绝对会把他倒吊起来用藤条抽一顿屁股:“你大半夜不睡觉,跑书庐来作甚?”
“我每晚都来。”向小园说,“我看着爹爹窗上的影子才能安心,不然我睡不着。”
饶是伶牙俐齿如季三昧,也被这孩子的执着堵得哑口无言:“外头更深露重的,你身体不好,这么一宿一宿地熬着,不要命了?”
小孩的眼里满是摇dàng的碎星:“我白天能在房里睡一整天,可是爹爹有的时候好几天都合不了眼,小园心疼爹爹,就想陪着您。”
季三昧不语。
……为了能和沈兄并肩而立,他累一点又有什么不好,他一千一万个甘之如饴。
向小园不知道季三昧心中所想和他心中所想并不是一回事,他摸了摸自己被吸吮得微微发肿的唇,露出了傻气的微笑:“爹爹,再亲亲我罢。”
虽说他疼宠小孩儿,但季三昧却不爱惯熊孩子的臭脾气,当即起身道:“你若是再不爱惜自己,那就一辈子就不要亲了。”
向小园又急得要哭了,甚至顾不得自己身子虚软,扑挂在季三昧怀里,含糊不清地声声唤着“爹爹”,转眼间就哭成了个小泪人儿。
季三昧板着脸:“……你听到了吗?”
小家伙呜呜咽咽地说自己听到了,季三昧才松动了面色,重新把小孩儿抱在怀里,亲了亲脸蛋。
小家伙带着浓重的哭腔,说:“我听话的话,三昧爹爹就不会亲别人了吗?”
哦豁,刚学会说话,就知道跟自己讨价还价了。
季三昧轻描淡写地打了一套太极:“看你表现了。”
……为了能让季三昧只亲自己一个,向小园的表现的确是很好了。
向小园的身体底子太差,根本不适合修习任何仙法,他就借阅了与咒术相关的书籍,一字字学习起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有几个喜欢小孩儿的女弟子想来找向小园说说话,他亦是闭门不出。
几年间,他只和季三昧说话,而季三昧为了不引发向小园的气喘,竟然能做到在他面前不吸烟。
“父子”两人的相处相当融洽。
向小园启蒙时期学习的第一个词是“季三昧”,接下来就是各种繁缛复杂、曲里拐弯的咒纹符号。他一边认字,一边学咒术,因为正道并不排斥咒师的存在,季三昧就默许了他这么一点点小爱好,也不指望他出人头地,只希望他有门技艺傍身就好。
直到向小园使用咒术扭断卢家云爱子的双臂前,季三昧都以为他对咒术仅仅是爱好而已。
那是向小园五岁那年发生的事qíng。
季三昧这些年修炼刻苦,行事稳当,在数次剿灭妖魔的行动中屡立战功,甚至为救卢家云受过重伤,又顺着卢家云的意,替他收集几个对家世族的负面消息,让几个世家斗得如火如荼,因此很得卢家云器重。
但是卢家云的爱子也因此瞄上了貌若好女的季三昧。
这位卢公子本就纨绔,又偏好男风,他痴缠着季三昧,想要一亲芳泽,谁想他只是将手搭在了季三昧腰间,双臂就被一股邪异的外力生生扭断了。
事qíng一出,季三昧只能和向小园一起冒着大雨,跪在卢家主门前请罪。
季三昧本就恶心卢公子的动手动脚,自然不会苛责向小园,还跟他愉快地讨论了会儿传宗接代的话题,直到二人脱光了,在一处沐浴消寒时,季三昧才说:“小园,你要善用咒术,不可用它做悖逆本心之事。”
向小园很乖地歪着小脑袋,说:“嗯,爹爹我记住啦。”
向小园既然已经答应,季三昧也就没再多想。
在氤氲朦胧的暖雾中,他莫名其妙地很想念沈伐石。
这几年,沈伐石的名字被他刻在心坎里,每过一天就描一次红,现在已经是心头上一个抹不掉的印记了。
想着他的沈兄,季三昧对向小园说:“小园,如果爹爹要离开卢家,你会跟爹爹走吗?”
向小园笑眯眯的:“嗯!小园跟爹爹一块儿走,去哪里都好!”
季三昧摸摸他湿漉漉的头发,失笑道:“小园,你已经大了,别叫我爹爹了。”
向小园撒娇:“我不,我就要叫。”
季三昧揉了揉太阳xué,自嘲道:“我回去要怎么跟沈兄jiāo代啊,说我平白添了个大胖儿子?”
向小园自小就敏感得很,季三昧又是天生的谨小慎微,从未在他面前提及旁人,现在陡然冒出来一个之前从未听说过的“沈兄”,他的心里猛地打了一个突:“……‘沈兄’?”
现在又没有旁人,季三昧就有一说一了:“‘沈兄’就是我说过的那个人……那个我爱的人。”
向小园脸色骤变,哗啦一声从浴桶里站了起来,瞪着季三昧。
季三昧的计划将成,又把向小园当作自己人,是以才把沈伐石的事qíng透给向小园听,现在看到小孩儿的表qíng,他心里也咯噔了一下:“小园?”
向小园梦游似的问:“为什么?!爹爹不是喜欢我的吗?为什么还要去爱别人?”
季三昧还没来得及回答,向小园就疯了。
他歇斯底里地扑到了季三昧怀里,张口就狠狠咬上了他的肩膀,野shòu似的,恨不得从季三昧身上撕下一块ròu来:“为什么?!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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