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大选!又要进一群更年轻的了!”
“刚奴婢得了消息,说是七皇子马上要不行了。”良嬷嬷凑近皇后,小声说道。
“什么!此事可是真的?那人鬼终于要被天收走了?”
“听说今日与二皇子出去游湖,不慎落了水,回去后就高热不退。”
“什么,阳儿可有事!”二皇子邵华阳就是皇后的命根子,她早年的两胎都掉了,邵华阳是唯一活下来的皇子。
“哪能有事,您且放宽心,皇上已经罚二殿下抄经百遍为七殿下祈福。”其实就良嬷嬷这外人都觉得皇帝的心偏得也太厉害。
“阳儿无事就好。”吴胤雅拍了拍胸口,随即又对良嬷嬷笑道:“你说,现在宫里少那么一两个人,谁能察觉?”
“娘娘,您的意思是……”良嬷嬷惊恐地看着皇后。
她终于能为自己还没出生过的孩子手刃仇人了。
皇后笑得格外温和端庄,语气轻柔,“你说我与丽妃姐妹qíng深,抚养她的孩子也是应尽的义务。”
傅辰是看着陈作仁在子时过了后走的,等他回到监栏院的时候,早已过了就寝的时间。
没想到遇到在门外等着的慕睿达,今天监栏院里一下子少了十几个小太监,而几位管事却都默不作声。
傅辰上前,“师傅,我今日没去伺候您,请您责罚。”
“过几日吧。”慕睿达严苛的目光扫视了一遍傅辰,发现没有任何异常,才道,“今日的事,是我对不起……作仁。”
陈作仁的名字还是慕睿达给改的,只是才几年光景却物是人非。
傅辰闻言,想到陈作仁最后的哀求,心像是被一把钝刀子,一块块切下来。
“师傅,他已经死了。”死了,再多的道歉都没有用。
能让向来油盐不进的慕睿达吐出歉意的话,是很难得的。
按理说,傅辰应该说些讨巧的话,但他完全没有。
来到昏暗的屋子里,大部分人已经睡下了,却有个小小的声音道,“辰子哥…”
傅辰也gān脆不换衣服,看了眼陈作仁的chuáng位,上了榻就来到吉可身边,“怎么还不睡。”
“睡不着…,我好怕,闭上眼就全是仁子哥的样子…”吉可瑟瑟发抖,在黑暗中摸索着傅辰的方位。
“快睡,明日当不了差就要挨训了。”
“哥,你的手好冰。”吉可不敢问陈作仁怎么了,
“你帮我捂捂,捂着就热了。”傅辰轻笑道。
小孩子很听话,与他在现代经常遇到的熊孩子完全不一样,乖巧又懂事。吉可将身体依偎在傅辰身边,好像这样就能抵挡所有恐惧,他把傅辰冷得像冰窖一样的手攥进怀里,嘴里嘟囔着:“不冷,我们不冷。”
傅辰轻轻拍着吉可的背,吉可渐渐停止了颤抖。
“辰子哥,你别难过。”傅辰的声音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但吉可就是听着特别想哭。
“我没时间难过,睡吧。”傅辰轻声回道。
像哄着前世的儿子一样,拍着吉可的背,嘴里哼着温馨的摇篮曲。
直到把吉可哄睡着了,才发现身边几个黑影起起伏伏。
“你们都没睡?”傅辰惊道。
有人点了蜡,微弱的烛光照在所有凝重的脸上,王富贵指了指睡着的吉可,又指了指门外,十几个年龄层次不齐的小太监一股脑儿的来到廊下。也就这奴才住的地儿,又离别的院子有些远,平日才没有人经过。
一群人坐在那儿,却没有一个首先开口。
“我从膳食房的老八胡那儿要来的酒,来,哥几个都还没喝过吧!”对阉人来说,没人瞧得起他们,他们就要自己瞧得起自己,所以他们自称哥,这是心理上的安慰。
傅辰知道,再劣等的酒都不是下人可以喝的,这一定是王富贵花了代价换来的。
王富贵笑着,也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个罐子,打开后就给自己猛灌了一口。
又把酒罐递过去,一开始还有犹豫的,因为这是犯了规矩的,但后来一个个都像豁出去似得,喝开了。
轮到傅辰的时候,他年纪小,王富贵本想抢下,却被傅辰夺了过来喝了下去。
一圈喝完,所有人看着天上一轮圆月静默坐在台阶上。
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有个人呜咽了起来,这是小太监里最爱哭的冬子,带动了不少人闪着泪光。
“你们的愿望是什么。”傅辰轻声问道。
吸了一鼻涕,冬子抹了把泪,“吃顿饱的。”
“我就想要弟弟们都别进宫来了……”
“这儿能吃饱能穿暖,但我还是喜欢家里,虽然穷,但咱快活!”
“辰子,你呢?”
傅辰笑了起来,望着月亮静默不语。
“其实我也想尝尝仁子说的冰糖葫芦…”忽然有个人道。
一提到这个名字,其他人哽咽着,他们不敢太大声,怕哭声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一个个人忍着声音抱着头。
王富贵边流着泪,边将那罐酒洒在地上。
“仁子,好走!下辈子,咱……还当兄弟!”
也不知道是谁,忽然抱住了傅辰,一个叠一个,一群人抱着头窝在一块。
“你院里的,倒是有良心的,哪像我院里的,同僚死了睡得跟猪一样。”
远处,看着这一幕的掌事太监陈里川对慕睿达说道。
他们都是监栏院十二位掌事太监中的,慕睿达为人死板,陈里川圆滑更讨主子欢心。
“今日违纪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理。”见慕睿达不理会自己,陈里川问道。
“院里少了人,明日开始差事加倍。”
“我听说,你院里有个人,得了德妃娘娘的青眼。”
“没的事,主子想什么,别乱瞎猜。”
“若真被要了去,可要提前恭喜了啊,看李祥英那起子老王八还怎么得瑟。”陈里川咬牙切齿。
经过陈作仁等人的事,监栏院前所未有的沉寂了一段时间,就是吃个饭也都是安安静静的。
原本监栏院的十二个掌事并未分出高低,但现在却隐隐以李祥英为首,几乎所有小太监都巴着这位公公。听说他在祺贵嫔那儿得了脸,很快就要晋升了,但所有看到李祥英模样的人,都会吓一跳,他看上去yīn郁沉默,短短一个月瘦了不少。
这一个月来,他每到晚上要入睡时,就能听到凄厉的喊叫声,似乎总有个人在他耳边说着“公公,我好冤……”
可等他起身左右环顾的时候,却什么也没见到。
日复一日,将李公公吓得肝胆yù裂,他现在看到谁都疑神疑鬼的。
也不是没怀疑过是不是傅辰他们捣的鬼,可试探来试探去,傅辰他们都一脸迷茫,对他恭敬依旧。
在这个年代,人们都是信鬼神的,特别是冤魂。
傅辰隔三差五就能收到来自宫女墨画的食盒,而对方什么话都没吩咐过,见面也是静悄悄的来,静悄悄的走。
他甚至开口说过,如果有什么吩咐他必将肝脑涂地为德妃娘娘尽忠。
问了后,墨画也只是笑开了,坚持说这只是顺便,看他顺眼儿。
自己这样一个小太监值得对方这么花费心思吗?
终于有一日,墨画在傅辰下了差后,对他说:“德妃娘娘要见你。”
第9章
傅辰不是第一次来福熙宫,却没表现任何好奇。
他目不斜视,眼角余光甚至没放在身边的墨画身上。
墨画一路上观察傅辰,这个循规蹈矩的小太监,那紧张的模样还真的挺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谁都喜欢把qíng绪放脸上的人,这类人的心思好猜,相处就容易多了,“别紧张,咱们娘娘可是出名的和善人,且放宽心吧。”
一个月来两人也见过数次,墨画对这个有礼数,懂进退的小太监挺有好感,宫里从不缺想往上爬的,也不缺巧言令色的,但爬得路数要让人舒坦不是,墨画就看这小太监顺眼。
傅辰似乎松了一口气,将一个没见过世面,又骤然得到关注的小太监表现得惟妙惟肖。
他脸蛋红扑扑的,有些怯懦却在qiáng自镇定,“墨画姑娘,您知道娘娘找我是为什么事吗?我怕待会不懂规矩冲撞了娘娘。”
“其实我也不知呢,”她确实不清楚,德妃娘娘虽和善,但这和善却不是他们逾矩的理由,“平日里也没听娘娘提到过。”
傅辰不着痕迹在短时间里将墨画瞬间神态印刻在心里,无论是眼底的疑惑还是细微的表qíng,都说明墨画的确不知qíng。这是职业病,他曾经碰到过各式各样的患者,有些特别善于隐藏自己的,就需要捕捉瞬间的微表qí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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