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信端着盆子在门外静静等着,脑子却在想师傅原来也是个普通人,大冬天那么冷也没办法像平日那样做事毫无差错,也想要赖一赖chuáng的吧。
此时,傅辰正对着房门内的铜镜看着自己,一旁点着蜡烛,照在他脸上,在回话的时候,正在摸自己的下巴确定没有任何问题,才放下了镊子。
将拔出来的胡须用巾帕收拢,再一同扔到火上烧尽。
手握成拳,闭上了眼,微颤的睫毛泄露了他并不平静的心qíng,掖了掖高领完全遮住喉结的地方,虽然现在还不明显,但下意识的动作就好像在诉说着他心中的担忧。
抽出了抽屉,里面放着一块令牌,正是曾经在护城河边遇到的那位公子给的六蒲府令牌,在棺材里他并不能完全jīng准地判断外面的人都有谁,无论是声音还是说话的内容,但一开始听到的车轮滚动在地面,还有进行的速度却是能找到规律的。
当时,那位公子定然在棺材外,最终辛夷的死状相当残忍,是被nüè杀的,而这是对方故意的!
辛夷死得越惨,就越有利,他想挑起臻国和晋国的矛盾!
这位公子绝对不会是什么臻国商会的人,而他究竟有何目的?又为何会刚好出现在那儿?甚至要杀他。
首先能确定一点,对方不认识他,如果真要杀他,何不在第一次见面时动手,当时他毫无动手能力。
其次,也是最奇怪的,对方确定他没死后,就想要yīn婚,让他死后不得超生,连灵魂都不放过,为何做到这个地步。
无仇无怨,何必这般做无用功,只因为一时无聊?
谁能信一个人无聊地跑到荒郊野外,只为了杀一个棺材里的人,还顺便把jīng卫护身的辛夷给残杀呢?
傅辰将这块令牌收起,才去开门。
在伺候师傅上面,乐信到底是监栏院出生,做得稳当仔细。
傅辰也不会说什么不要人伺候全部自己做的话,掌事太监要被下面的徒弟伺候,不要伺候那就是对徒弟不满,徒弟是要挨板子的。
不做出格的事、按照规章制度办事、不出挑不搞个xing化是下人之道,他是下人没资格搞特殊,不会把现代那套搬到这个环境下,每个社会制度都不是轻易能挑衅的。
擦完脸,乐信正要出去倒水,忽然傅辰却道了一声,“将门阖上吧,过来说说话。”
乐信不明所以,不知道傅辰为何会如此说,但还是乖乖地照做了。
“师傅,您是有什么吩咐吗?”
“这话可说反了,应是我等你说才对。皇贵妃派你来我身边总不会什么都不让你做,只让你来伺候我吧?”傅辰淡定地玩转着桌上的茶盏,好似早就发现了。
乐信瞪大了眼,差点将手中的盆子给倒了,慌慌张张地放下,才跪了下来,“我……我……”
“想说你不是?或者你以为在我眼皮子底下,做得那些小动作我真没看到?”
“您是怎么确定一定是皇贵妃呢?”宫里那么多主子,怎么就能确认是皇贵妃?
知道瞒不过去了,乐信划下一滴冷汗,他感受到了一股无法言说的压力从傅辰身上传来,无形中令人胆怯。
“其实本来不确定,现在,确定了。”
.
栾京,天气已进入初冬,醉仙楼二楼雅间。
单独的包间里,所有人都静静站着候在一个男人身后,只有中间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望着熙熙攘攘的街道,好似看着芸芸众生的帝王。
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就在半个时辰前,这座酒楼已经被第三次排查,据说是在找可疑人物,想来是城郊发生百姓被杀的事,加上后来祈祷仪式被恶犬袭击,让整个栾京都处于戒备状态,进出相当杨哥,虽然这对普通百姓来说生活并没有太大影响。
他这个雅间,刚才还来了一群邑鞍府的巡防兵,发现他们是臻国商队才离开,臻国与晋国友谊邦jiāo,对待这群来晋国被晋国人赚银子的臻国商人,晋国人表示还是欢迎的。来栾京的时候,李變天就没打算偷偷摸摸的,藏头露尾又是何必,越是坦dàng越是令人无从怀疑。
身后的阿三从门外进来,跪了下来,“主公,国师如今还昏迷不醒。”
“派人好好守着他,无论如何都要救回他!”
“是!另外,臻国与暨桑国我们联系的那几位,已经完全无法控制qíng形,两国国内都主张:战!报了这血海深仇!其中臻国新任小皇帝和其摄政皇更是愤怒异常,因暨桑国的人设计杀害了前任九千岁辛夷,还有对使团成员赶尽杀绝!”
啪!
李變天捏碎了手中的茶盏,可见他在腿部没受伤之前绝非外界以为的手无缚jī之力,反而武力高深莫测。
手背青筋浮现,计划再一次出现失误,这是始料未及的!
臻国和暨桑国,这两个在他掌控中的小国,居然也不听话,翅膀硬了都想着单飞!
见李變天震怒,所有人一瞬间全都跪了下来,“主公息怒。”
李變天不语,这时,阿一又敲门进来,说有人拿着六蒲府的令牌前来。
这时候,李變天挑了挑眉,有些意外。他收敛了怒意,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对着桌面上碎片道:“让人收拾一下,请人进来吧。”
那个让李變天有过一面之缘,并决定将六蒲府令牌赠予的少年走了进来,穿着便服,看上去jīng神头还不错。
傅辰环顾了一下周围,见那些下人一个个寸步不离,有些拘谨。
发现少年的不自在,李變天挥了下手,“都下去。”
第88章
邵华池在远处的角落里肃然地看着醉仙楼二楼, 身后跟着的是邑鞍府的府尹庞誉,庞誉受命调查京郊百姓离奇被杀案以及恶犬闹京之事, 到现在恶犬闹京的案子随着两国使臣的离开告一段落, 但京郊的事qíng虽然表面是调查百姓被杀,实则是抓捕可疑人员,并且听上面的意思, 很有可能和邯朝的余孽有关系。
由七殿下提供线索,他们前来追踪, 但这次派兵过来围剿却没有取得通文和搜捕的令牌,因为他们无法提供明确证据。
这线索就是邵华池事后多次勘探现场, 在傅辰发现糙地上有小型车轮的印子后,就着重调查腿有残疾并做轮椅的人,不然李變天在醉仙楼又有臻国商会的通行证, 本无嫌疑,却依旧被重点关照。
现在, 他们怀疑此人不是臻国商会的人, 却没有确凿证据。
傅辰去查探虚实, 确定对方的qíng形后, 而后他们再前后包抄,以免其逃脱。
庞誉走到邵华池身后, 小声道:“殿下, 我们是不是现在就进去?”
“他还没给暗号,不得轻举妄动。”邵华池一错不错的目光紧盯着,他该信任那人的能力, 如果连他都对付不了的人别人又怎么能全身而退,紧绷的神qíng与鬓角边的汗珠说明他的心qíng并不轻松。
若像傅辰猜测这是个庞大的组织或者某个国家的yīn谋,傅辰就是在刀尖上舔血!
宫中能安排那么多太监,到现在都未完全拔除,那么在民间呢,这样的基数想想都令人毛骨悚然,他们除了主动出击几乎没有别的选择。
再被动下去,将会有越来越多的不确定因素。
“下去吧。”
在李變天说完那三个字后,这群人有一个很有趣的举动,是微表qíng和神态,只有一瞬间,他们身体前倾略紧绷,手指紧握,眉头微蹙,最后还是行礼后朝着门口后退,这是一种不愿意却本能臣服的动作,若非从进屋那一刻就全身警戒傅辰也是发现不了的。
他们的不愿意是对坐于上首男人的命令不满吗,当然不可能,肢体语言都述说着他们有多尊敬这个男人,所以这个不满是针对自己的,他们不放心他这个“外人”,但出于对上首男人无条件服从还是照做了。
这至少说明四点,首先,上首男人绝对不是什么臻国商会的人;其次,男人的身份非常高,人格魅力与领导能力毋庸置疑;再来,这些护卫不是普通家臣,他们不但训练有素而且有极高的团队意识,甚至更像一支无坚不摧的军队;最后,他们警惕所有外来人,也就是对上首男人的人生安全非常重视,是什么样的人会给身边人造成这样的警惕感?
虽说让这些护卫下去,但在男人身后还是站着两个纹丝不动的人,门口也伫立着两个门神,显然这四人是绝对不会离开的。
傅辰心中有了模糊的猜测,毫不轻举妄动,在衣袖里藏着的毒药包也悄然放了回去。
边局促地挠着头似乎不好意思,边下意识地用手摩挲着衣角,这是在紧张的表现。
这个少年对于见到有那么多人围着的富家公子还是不习惯的。
李變天扫了眼少年身上的便服,只一眼就记住了少年着装的特点。这便服上有补丁,洗的发白了,但很整洁,看少年珍惜的模样想来是他最好一件衣服。服装边角沾着一片鱼鳞,鞋底上有些泥泞,泥土huáng中透褐。早上下过雨,所以土是湿的,才会沾到。栾京有个叫义肇区的地方,位于城北,这个地方是最鱼龙混杂的,集市、菜市、三教九流、难民、贩卖场、拍卖行等等,只有那个地方的土是huáng中透褐,也只有那儿有最大的鱼市,从义肇区赶到醉仙楼的脚程,也足以让少年鞋底的泥土变gā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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