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少年的目光对上了, 对方一刹那的慌乱他没有错过,如果李遇真的是谴族人,他为什么要杀死这只犀雀, 之前那次是巧合,那么这次呢?还有他为何看到自己会如此慌张?
他突然觉得自己帮着买吃的这行为也许很傻, 李遇真的需要吗?
这几个月因为养病需要忌嘴,嘴巴都淡出鸟来的李遇不停叫嚷着想吃之前看到的烤蹄, 阿三想得心焦,眼看着李遇伤口终于要愈合了,被少年磨得没办法了, 犹豫半天最终还是让阿一给自己代了值,跑去偷偷排队给少年买这个每日就只供应二十份的猪蹄。
刚进来的时候他也看到了那只在天空中飞掠过的犀雀, 犀雀是热带鸟类, 为了让它们适应这里的气候, 还能为他们所用, 国师扉卿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又让陛下收集了所有能找到的谴族人, 先用他们的血液来打开龙窟宝藏, 只可惜他们的血脉已经稀薄了,最后他们的命运就是被炼成药丸,用于己方的追捕。
之前那只受伤的犀雀面对李遇的时候叫得很欢, 陛下就怀疑李遇就是谴族人遗留在外的血脉,除了中了他们培养的探子用死前的撒心头血来标记追踪目标外,只有真正的谴族人才能吸引犀雀。
如果从严格意义来说,李遇最后族人的灭绝,也有他们的一份,算是仇人,只是这个秘密他们都会带进棺材里。
他在见到犀雀的刹那,就知道是还在晋国的扉卿送来的信,能用到犀雀只能说明是有重要的qíng报。
但,它却忽然在空中盘旋了,似乎在犹豫。
对,这个点李遇还在庭院里晒太阳,到了chūn天万物复苏,怎么还能在chuáng上窝着,所以犀雀是被它吸引了?
阿三忽然想到阿一每次都对他耳提面命的话,“这小子绝对不简单,无论怎么说他能在我们身边过得如此一帆风顺,我觉得过于顺利,过于完美的事,都不会是巧合,你难道都没怀疑过吗?”
阿三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许是想确定李遇真的是谴族的遗留后人,不是真的笔别有所图。当他看到犀雀落下去的时候,屏住呼吸,隐去自己周身气息,悄悄接近院子,这样隐匿的手法能防止他们被发现,哪怕对方是高手。
就看到令人震惊的一幕,他看到李遇的手指留着血,身边还放着一把刀,刀刃上残留着血迹,李遇为什么要割自己的手指,为了吸引犀雀?他连自己是谴族的人都不知道,又怎么知道自己血有这样的用处。
而他脸上的表qíng疏淡而冷漠,甚至还带着某种掌控感,那绝地不是毫无根基的底层人能有的气息,也完全不是阿三所认识的李遇。
但又是李遇,同样的脸,同样受着伤。
他真的认识真正的李遇吗?
紧接着,李遇毫不留qíng掐死了正在啄自己伤口的犀雀,他的杀气来的太快,犀雀甚至没有发出一点点声音。
上次受伤的犀雀被他玩死,还可以说是意外,这次呢?
因为太震惊,他没控制好自己的气息,被李遇察觉到了。
这种敏锐的感觉真的是一个市井之人会有的吗。
傅辰已经看到掉在地上的猪蹄,笑着打招呼,“阿三哥,你真的给我买了猪蹄了啊!太好啦!”
现在再看到少年阳光灿烂的笑容,阿三却再没有那种满心温暖的感觉,只有从脚底冒上来的凉意。
阿三板着一张脸,捡起纸包,然后来到李遇面前。
傅辰接过猪蹄,又无辜的说,“怎么了,心qíng不好?因为我杀了这只鸟?”
“你为什么要杀了它,你们无冤无仇。”阳光照下来,阿三投下的yīn影罩了下来,那看着少年的目光不再那么信赖,反而有些探究。
“我刚在玩匕首的时候,不小心割到手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它就飞下来啄我,这个不能杀?我不知道…”少年好奇道。
那表qíng好像在说,如果不能杀他们上次怎么又允许了。
面对少年的话,阿三顿住了。
的确一时反驳不了,仔细望着少年的目光,终于败下阵来,阿三摊开了手,“以后别再动它了,它很珍贵,把它给我吧。”
拿过鸟,就发现脚底本来应该拴着的竹筒没有了,就好像真的只是碰巧路过的犀雀,并不是来传信的。
刚才在外面看少年的举动,那角度却刚好被衣袖的阻挡,并没有看清少年的动作。
“原本绑在它脚上的东西呢?”
“东西?它下来的时候就什么东西就没有啊!阿三哥,它原来是传信鸟吗?抱歉……我、我不知道。”少年有些不知所措。
阿三知道少年的话并没有什么破绽,刚才他看到的时候时候少年的手指已经破了,说是玩刀不小心弄伤的也qíng有可原,拥有谴族的血统犀雀的确会因为这种血腥味下来啄食。
那么这真的不是传信的?总觉得太不对劲了,实在无法让人完全相信。
把猪蹄给了少年后,阿三带着犀雀的尸体离开了,望着他的背影少年目光渐渐冷了下来。
他已经拦截了两次犀雀的消息了,再这样下去迟早会露馅的。
晚上傅辰在自己屋子里,就着烛光就看到上面熟悉的字体,是扉卿,让李變天注意在他身边的“新”出现的人。
新出现的,还有谁!真是看不得他放松一下。
傅辰把纸条放在火上烧掉,屋内忽明忽暗,看来他还是要联系薛睿,让他尽可能掌握的扉卿的qíng报网和行踪,最好能得到饲养犀雀和密鸟的窝,然后全部到捣毁!
过了一会,屋子就传来了敲门声,这个点还会来的只有阿三了。
“阿三哥吗,进来吧!”
阿三一进来,就看到少年还躺在chuáng上,大夫刚给他换好药,他手上正拿着一本杂书看得津津有味。chuáng头还摊着一块布,上面残留着一些骨头残渣,少年看上去非常悠闲。
阿三本能的将那些吃剩下的骨头碎末都抱起来,放入袖子里准备待会倒掉,他思考了一个下午,最终做了决定,才郑重其事的对chuáng上看着完全没心眼的小家伙道:“李遇,今天中午你杀死犀雀,并且里面的信件消失了,我观察过犀雀的爪部是有被拆除痕迹的。这件事我现在不会和任何人说,但无论这个事qíng和你有没有关系,我都会上报主公,由主公定夺。如果信件在你手上,那么最好拿出来,我可以当做不知道这件事,并且隐瞒犀雀死亡的消息。”
李變天这些天正在南边处理chūn旱的事,已经去了半个月了,算算日子还没有回来。
说这话的时候,阿三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他知道只要他说了这件事,无论李遇有没有嫌疑,都只有死路一条,但他更不可能背叛主公,他希望李遇真的只是调皮,而不是……而不是一直在假装,包藏祸心。
傅辰又一次大喊冤枉,他真没看到什么信件,而且他要信件gān嘛,又不能吃。
阿三无论傅辰回答什么,都像是没有听到似的,再一次qiáng调让李遇将信件拿出来,他在自己屋子里等他,只有一个晚上时间给他考虑。
阿三哥,不要bī我。
傅辰艰难闭上了眼,声音头一次那么平静,喊住了要出门的阿三,“阿三哥。”
阿三听到李遇和平时或是骄纵或是活泼的音色完全不一样的声音,心中一喜,刚转过头,就被一双银色的眸子吸引住了,那好像一个无底漩涡,傅辰发现阿三几乎没有挣扎就陷入了迷茫,眼神空dòng,表qíng呆滞,这是陷入催眠的征兆,甚至没有一点挣扎的预兆,像之前的李變天、隆将军都是经过长久的挣扎的,甚至李變天多次快要挣脱傅辰的桎梏,这除了和意志力息息相关,还和信任程度、警惕心有关,阿三能没有挣扎的被他催眠,只有可能他还信任着自己。
看着已经完全陷入掌控的阿三,傅辰眼底冒出了泪雾,他知道自己现在心中有破绽,这样的催眠是有时效的,有破绽的。因为个体不同,以阿三的qíng况迟早会想起今天的事,他不能冒这个危险。
就像对李變天,过一段时间他就会进行三度催眠,以防止对方想起来,李變天和他身边的人都属于意志力坚定的人,非常难催眠,不到万不得已傅辰就没想过走这招。其实已经有预兆了,这段时间他在李變天的记忆中已经下了第二次枷锁,再次封锁上一次的记忆。
阿三哥,我不能给你机会了,而我也没有jīng力同时对付你和李皇这样两个意志力qiáng大的人,我不能冒险。
傅辰嘴角虽然扬起,但整张脸都痛苦不堪,自厌和恶心的qíng绪不断翻涌着,但思想却格外清明,他知道,阿三本就是最好的人选,对接下来的计划而言,“本来过几天我就有一个计划,到时候会牵扯到你,但我打算到时候选个替罪羊的,不打算直接让你去做,哪怕后面皇帝怀疑你,我也会想办法帮你脱罪,但现在……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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